从吴山居那种沉重的气息中挣脱出来,黎簇开始请假,收到更多的快递线索,开始深入调查。
阿宁又消失了,中途跟奥特曼似的闪现救了一下苏万,超凡的身手让苏万以为她是个鬼,他悄咪咪问黎簇她是谁,黎簇神在在的说自己也不知道。
三人组查到蒙古国的阿善动酒店。
黎簇那辆载满愤怒的越野车轰鸣着冲向南方沙漠时,阿宁站在边境小城某处废弃水塔的阴影顶端,夜风猎猎,吹动她额前的碎发,目光遥望那两盏车灯最终消失在地平线尽头。
古潼京她自然是要再去的。
那里不仅关乎黎簇被牵引的命运,或许还有裘德考当年实验背后与西王母宫及古潼京磁场关联的真相。
就在她准备动身之际,一个通过特殊渠道传递到她手中的信息让她硬生生刹住了脚步。
信息内容简洁,只有时间、地点,和一个让她瞳孔骤缩的称谓:
“解雨臣葬礼”。
解雨臣……葬礼?
阿宁捏着那张薄如蝉翼、遇空气不久便开始自燃销毁的纸条边缘,指尖感受到最后一点灼热,眉头深深蹙起。
解雨臣,解家当家的,九门里年轻一代中手段心智皆属顶尖的人物,当年西王母宫之行虽未直接同行,但其名号与能力她早有耳闻。
这样的人会轻易死去?还如此“恰好”地在她需要深入沙漠时,传来葬礼消息?
假。
九门内部水深,利益纠葛,派系倾轧从未停歇。
一场突如其来的“葬礼”,更像是精心布置的舞台等着各路人马登台亮相,钓出潜藏的异心者、背叛者,或是……清理门户。
可让她去,是什么意思?
她阿宁,一个在九门眼中早已死在蛇沼档案蒙尘的“已故”外人,一个与解雨臣并无直接深厚交情的“前”裘德考雇佣兵,为何要卷入这场明显是针对九门内部的清算大戏?
除非……这本身就不是“邀请”,而是“饵料”。或者是某个布局者认为,她这张突然复活的“鬼牌”能在葬礼的浑水中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搅动出更深的东西。
吴邪。
这个名字几乎立刻跳了出来。
只有他才会在这种时候,用这种方式把她也算计进去。
他到底想干什么?在黎簇被他用父亲安危逼着重返古潼京的同时,又把她引向九门内斗的漩涡中心?他是嫌局面不够乱,还是……在同时进行着多线操作,而她只是其中一环?
阿宁站在原地,沉默了片刻。夜风卷起沙尘,打在她冰冷的面颊上。
她忽然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带着点疯意的笑容。
行。
吴邪,你布你的局。
我倒要看看,这场“葬礼”,到底唱的是哪一出。
也看看你,到底还想从我这里,得到或者验证什么。
她没有选择暗中潜入或远距离观察。既然对方“请”她去,那她就大大方方地去。
以“阿宁”这个本该死亡的身份,去直面可能存在的审视、猜忌,乃至杀机。
解家大宅位于京城一处闹中取静、底蕴深厚的区域。
白墙黛瓦,飞檐斗拱,气派中透着百年世家沉淀下的威严与疏离。
今日,这威严更添了几分肃杀与刻意营造的悲恸。
黑纱白幔悬挂,进出之人皆面色沉重,步履匆匆,空气中弥漫着香烛纸钱的味道,却也隐隐流动着一股一触即发的暗流。
阿宁一身便于行动的深色常服,未做任何遮掩,径直朝着那洞开的大门走去。
就在她踏入大宅外围警戒圈、距离正门尚有二十余米时,一股尖锐如同针尖抵住皮肤的刺痛感,几乎同时从她后脑、左胸、右肩以及侧腰四个方位传来!
狙击手。
至少四个。
专业,老练,毫不掩饰地锁定了她。
交叉火力网,足以在瞬间将她打成筛子。
不是葬礼该有的安保级别。
这是猎杀阵势。
吴邪……是要她死在这里?用她的“再次死亡”,来点燃什么?或者,测试什么?
不。
电光石火间,阿宁否定了这个想法。
吴邪或许算计她,利用她,但如此直白粗暴的消灭,不符合他一贯的风格,也浪费了她这个“特殊变量”的价值。
那么,是她“死而复生”的消息,已经被某些人察觉了?这场葬礼,果然不单纯是为了钓九门的蛀虫,同时也成了甄别、试探,甚至清除“异常”的场所?这些狙击手可能不属于吴邪,而是其他对“复活”或“非人”现象极度敏感、且怀有敌意或研究欲望的势力。
她脚步未停,甚至连眼神都没有丝毫偏移,依旧平稳地向前。
这份异乎寻常的镇定反而让暗处的某些观察者更加惊疑不定。
踏入大门,穿过影壁,里面的情形却与外面的肃杀截然不同。
灵堂设在前厅,香烟缭绕,正中挂着解雨臣的黑白照片,年轻英俊的面容带着令人捉摸不透的微笑。
但灵堂前的空地上,气氛却剑拔弩张。
王胖子和霍秀秀在与九门其他人争夺宝胜的掌事权。
哪里是葬礼,分明是分赃大会的前哨战。
阿宁冷眼旁观,心中了然。
果然是一场戏。
解雨臣是否真死尚存疑,但这争夺利益的戏码倒是十足逼真。
九门的蛀虫?恐怕眼前这些争得面红耳赤的不少就是。
她准备绕开这闹剧中心往更深处走去,那里或许有她想看的或者……吴邪想让她看的东西。
刚迈出两步,身侧阴影里一只手猛地伸出,准确而有力地扣住了她的手腕,带着不容抗拒的意味将她瞬间拉入旁边一条狭窄堆满杂物和挽联的昏暗廊道。
阿宁的反应极快,被拉入的瞬间另一只手已并指如刀,直取对方咽喉要害!但对方似乎早有预料,偏头闪过,另一只手迅速按住她攻击的手臂,同时欺身逼近,将她牢牢压制在冰冷的砖墙与他的身体之间。
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和体温。
阿宁抬眼,对上了一双隐藏在鸭舌帽檐和墨镜之后却依然熟悉到让她心头一紧的眼睛。
即使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他紧绷的下颌线条,眼角细微的纹路,还有身上那股混合着烟草、尘土和深沉绝望的气息……
吴邪。
他竟然在这里!在所有人都以为他失踪、被困古潼京或已经死了的时候,他竟然出现在了解雨臣的“葬礼”上!还如此冒险地亲自现身拉住了她!
吴邪的声音压得极低,透过口罩传来,带着长途奔波后的沙哑和极力压抑的滞涩,劈头盖脸就是一句:“你很容易被盯上,乱跑什么?”
阿宁挣了一下,没挣开,反而被他更用力地按住。
她看着他近在咫尺被遮挡得严严实实的脸,那双藏在墨镜后的眼睛似乎正死死地盯着她,里面有她读不懂的复杂情绪翻涌。
她忽然觉得有些荒谬,也有些莫名的火气上涌。
他算计她来,现在又嫌她“乱跑”?
“你现在应该是失踪状态,”阿宁的声音同样压得很低,却字字清晰冰冷,像冰珠子砸在地上,“你贸然出现,比我死得快多了。”
她在“死”字上微微加重了语气。
现在计划到了紧要关头,他亲自跳出来拦,是怕她这枚棋子失控?
还是……后悔了?觉得把她牵扯进来,可能会真的害死她?
吴邪的呼吸窒了一下,扣着她手腕的力道无意识地又收紧了几分,勒得她生疼。
他偏开头避开了她直视的目光,声音更加干涩僵硬,带着狼狈:“我的事不用你管。”
又是这句话。
十年前在魔鬼城,他好像也这样说过。
阿宁心底那点火气忽地变成了冰冷的嘲讽。她忽然问:“你见过黎簇了?” 用的是陈述的语气。
吴邪的身体僵住,像是被这句话狠狠刺中了某个痛处。
他猛地转回头,即使隔着墨镜,阿宁也能感觉到那后面凶狠的情绪波动。“你别管这个!” 他几乎是低吼出来,声音因为压抑而扭曲。
他不再给她任何追问或反驳的机会,猛地松开钳制她手臂的手,转而牢牢抓住她的手腕拖着她就在狭窄昏暗的廊道深处快步走去。
廊道七拐八绕,通向后宅一个偏僻的角门。吴邪似乎对这里的地形极为熟悉,避开所有可能的眼线,迅速拉开那扇不起眼的小门。门外停着一辆毫不起眼的黑色越野车,发动机保持着低沉的怠速状态。
他将阿宁粗暴地塞进副驾驶,自己迅速跳上驾驶座,“砰”地关上车门。
油门一脚踩到底,越野车如同脱缰的野兽般猛地窜了出去,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尖啸。
几乎就在车子冲出的同时,后视镜里几道身影从角门和附近的阴影中闪现,动作迅捷地跳上另外两辆车,引擎轰鸣着紧追不舍。
果然被盯上了。
不止是狙击手,还有地面跟梢的。
吴邪紧抿着唇,墨镜后的眼神冷得像冰,双手稳稳握住方向盘,在京城错综复杂的小巷和即将迎来早高峰的车流中将车速提到了疯狂的程度。
转弯,急刹,逆行,险之又险地擦过其他车辆,每一次操作都精准而冷酷,带着亡命之徒般的狠劲。
阿宁系好安全带,身体随着剧烈的颠簸和转向而晃动,脸上却没什么表情。
她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模糊街景,又看了看后视镜里紧咬不放的追兵车辆,最后,目光落在吴邪紧绷的侧脸上。
汗水已经浸湿了他帽檐下的发际,口罩上方露出的皮肤异常苍白,下颌线因为用力而绷成僵硬的弧度。
他在紧张,在愤怒,也在……害怕?
害怕追兵还是害怕她真的会出事?
车内只有引擎的咆哮和轮胎摩擦地面的噪音,以及后方越来越近的追车声。
吴邪始终一言不发,只是将油门踩得更深,码表指针危险地逼近红色区域。
阿宁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指尖无意识地搭在腰间匕首冰凉的柄上。
这场“葬礼”果然只是个开始。
而她和吴邪之间这场跨越了生死与十年光阴的纠葛与算计,似乎也远未到落幕之时。
道路从平坦的柏油路变成颠簸的土石路,两侧的景物飞速倒退成模糊的色块,只有车灯劈开的前方一片昏黄和后方紧咬不放同样疯狂的车辆光束。
吴邪将车技发挥到了极致,每一次甩尾、每一次急转都精准地利用地形拉开微小的距离,但追兵显然也是老手,且车辆性能不差,如同跗骨之蛆死死咬住。
就在一个急弯过后,前方道路稍直,后方追得最近的那辆车副驾驶窗口,蓦地探出一个人影,手中握着装了消音器的长管武器!
“砰!噗!”
一声被剧烈风声和引擎声掩盖了大半的闷响,紧接着是子弹击中车体尾部金属的刺耳刮擦声!
他们开枪了!
阿宁眼神一凛,几乎在听到异响的瞬间就有了动作,她猛地探身从前排座椅中间的缝隙,准确地从吴邪随手扔在后座的一个黑色战术背包侧袋里抽出一把乌兹冲锋枪,动作娴熟地检查弹夹、上膛,整个过程在剧烈的颠簸中完成,不过两三秒。
她摇下自己这一侧的车窗,冰冷狂暴的气流瞬间灌入,吹得她头发狂舞。
她半个身子探出窗外,瞬间锁定后方车辆的位置、速度和相对角度。
“哒哒哒哒——!”
短促而密集的点射!枪口在夜色中爆出短暂的火光。子弹精准地泼洒向对方的前轮、引擎盖和驾驶室侧窗!
后车显然没料到前车在被追击的情况下,反击如此果断、精准且凶猛!司机被迫猛打方向规避,子弹打在车身上叮当作响,一发射穿前挡风玻璃,在副驾座椅靠背上留下一个冒烟的弹孔,差点击中刚才开枪的人。
追击的节奏被打乱,两车距离被迫拉开了一些。
阿宁缩回车内,迅速更换弹夹,动作行云流水。
她甚至还有空闲瞥了一眼旁边紧握方向盘、下颌线绷成石头的吴邪,嘴角勾起一抹带着血腥味的讥诮弧度,声音透过口罩和风声清晰地送进吴邪耳中:
“他们是冲我来的。” 她顿了顿,“这个时候放下我,你还能活。”
这话一半是陈述事实,外面那些人的杀意和精准锁定明显是针对她这个“复活者”。
另一半则是冰冷的试探,甚至带点自毁般的玩味。
她在问他,也在问自己:吴邪,你的计划里有没有包括牺牲我这颗棋子来换取你更大的胜算或脱身机会?现在就是最佳时机。
吴邪握着方向盘的手背青筋暴起,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
他猛地一打方向,车子漂移着冲上一条更窄的岔路,避开了后方趁机射来的又一轮子弹。
轮胎碾压着路边的碎石和枯草,车身剧烈摇晃。
他目光死死盯着前方被车灯切割出不断延伸又不断被黑暗吞噬的道路,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低吼,盖过了所有的噪音砸在阿宁的耳膜上:
“放你妈的头!”
粗鄙,直接,毫无风度,带着破釜沉舟的疯狂。
阿宁被吼得愣了一下,随即,帽檐阴影下的眸子里那点冰冷的讥诮慢慢融化。
她没有再说话,再次将身体探出窗外,手中的乌兹喷吐出更具威胁性的火舌,精准的射击压制着后方试图再次靠近的车辆,为吴邪争取每一个细微的操控空间。
吴邪将车开得更加疯狂,仿佛要将所有的情绪、所有的算计、所有的愧疚与不得已,都发泄在这亡命的飞驰中。
他选择的路线越来越偏僻,地形越来越复杂,试图利用环境彻底甩掉追兵。
阿宁则成了他最沉默也最可靠的副手和盾牌,用杀戮般的精准射击构筑起一道暂时的火力屏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