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的发现穿透了队伍表面因共同困境而勉强维持的脆弱团结。
当那条几乎干涸的河床边缘在夕阳下闪烁起一片令人眩晕的金色光芒时，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随即爆发出嘶吼和狂喜。
“金子！是金子！”
“发财了！我们发财了！”
马老板的手下、王导、甚至苏难团队里几个意志不坚的人，不顾一切地扑向那片砂金富集的河滩。
他们用手刨，用工具挖，将黄澄澄的砂金颗粒、甚至偶尔发现的小块狗头金，疯狂地塞进自己的口袋、背包、甚至贴身的衣物里。脸上混杂着贪婪、狂喜和濒死之人抓住救命稻草般的扭曲光芒。
干渴和饥饿暂时被抛到脑后，黄金的光芒淹没了理智。
吴邪的脸色在金色夕阳下显得更加苍白。
阿宁抱臂冷眼旁观。
黎簇则有些茫然，他看看那些疯狂的人，又看看自己空空的手，最后望向远处更加苍茫的沙海，心里有种莫名的不安。
有了金子，人心立刻就变了。
当夜幕降临，众人围坐在好不容易点燃的篝火旁时，气氛已经截然不同。
之前还能勉强听从吴邪安排分工找水、拾柴的人，此刻都紧紧捂着自己鼓囊囊的口袋，眼神警惕地打量着周围的“同伴”，再也没有人主动去干任何杂活。
就连分发所剩无几的干粮和水时，也多了许多计较和不满的嘟囔。
“马老板，让你的人去再捡点柴火，火快灭了。” 老麦叼着一根草茎，斜眼看着马老板，语气再没有之前的客气。
马老板脸色一沉：“老麦，你什么意思？我的人累了！”
“累了？” 老麦嗤笑一声，拍了拍自己装着金子的口袋，“有了这玩意儿，谁还管你累不累？赶紧的，不然晚上冻死可别怪我没提醒。”
马老板的手下想发作，却被马老板用眼神制止了。
他看着老麦，又看看其他几个同样眼神闪烁、明显不再把他放在眼里的苏难手下，憋着一口气，最终还是让自己两个人不情不愿地去了。
吴邪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什么都没说，就着火光仔细研究着一张绘制在皮革碎片上的简陋地形草图，偶尔抬头望望星空。
黎簇蹭到他身边，声音低落：“关老师……这里，就是古潼京吗？” 他指的不是黄金河滩，而是这片区域给人的整体感觉，诡异、磁场紊乱、生物畏惧，似乎符合一些特征。
吴邪摇了摇头，目光依旧落在图纸上：“不是。这里顶多算是……外围的诱惑区。用黄金和相对安全的环境，筛选掉一批意志不坚定、或者贪心过盛的人。” 他顿了顿，看向黎簇，“就像现在这样。”
黎簇心头一凛。筛选？
他想起这几天的经历，犹豫了一下，还是低声说道：“关老师，那天晚上……在苏日格家，我睡不着，看到她……在洗澡。”
吴邪抬起头，看向他。
“她背上……有个纹身。很怪，不像花啊鸟啊的，线条很乱，但中间好像……有点像只鸟，还是凤凰？” 黎簇努力回忆着那惊鸿一瞥的图案。
吴邪的眼神骤然变得锐利起来，但还没等他细问。
“过来！你个傻子！” 老麦粗暴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只见老麦揪着嘎鲁的衣领，像拎小鸡一样把他拖到了篝火中央。
嘎鲁依旧是一脸痴傻，手里还捏着半块硬邦邦的馕饼。
“马老板，” 老麦松开嘎鲁，转而看向脸色铁青的马老板，脸上带着一种小人得志毫不掩饰的挑衅笑容，“咱们现在，也算是有钱人了，对吧？这沙漠里，有钱就是爷。你说，是不是该换个称呼了？”
马老板死死盯着他，胸膛起伏：“老麦，你别太过分！”
“过分？” 老麦夸张地笑了一声，忽然从靴筒里抽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在手里灵活地转了个圈，然后一步跨到马老板面前，锋利的刀尖，直接抵在了马老板的脖子上！
冰凉的触感让马老板浑身一僵。
“来，叫一声麦哥听听。” 老麦凑近，喷着酒气，眼神凶狠而得意，“叫了，咱们以后还好说。不叫……” 他手上微微用力，刀尖陷进皮肤，渗出一丝血线。
“老麦！你干什么！” 苏难虚弱地喝道，想要起身，却被身边另一个手下轻轻按住。
马老板的脸憋成了猪肝色，羞辱和恐惧交织。
他看了看周围，他带来的人要么死了，要么在抢金子时受了伤，剩下的也被老麦的人隐隐围住。
露露吓得捂住嘴，眼泪直流。
“一。” 老麦开始数数，声音带着残忍的快意。
马老板嘴唇哆嗦着。
“二。”
冷汗从马老板额头滑落。
就在老麦即将数出“三”，马老板几乎要屈服的瞬间。
“麦哥！”
一个清晰、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奇异磁性的声音突然响起。
不是马老板。
所有人都愕然地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那个一直被当作傻子的嘎鲁。
他站了起来，手里那块馕饼掉在了地上。
他脸上惯有的痴傻笑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漠然的平静。
那双原本空洞的眼睛此刻亮得惊人，像沙漠夜晚的寒星，锐利、深沉，哪里有半分傻气？
他甚至对老麦点了点头，语气平和地又说了一遍：“麦哥。”
老麦也愣住了，刀尖下意识地松了松。
他盯着嘎鲁，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人。
马老板趁机猛地推开老麦的手，连滚爬爬地退到一边，捂住流血的脖子，又惊又怒地看着嘎鲁，随即，一股无法向老麦发泄的滔天怒火和屈辱，如同火山般喷发出来，全部转向了这个突然“正常”、还敢替他喊“麦哥”的傻子！
“你个装疯卖傻的狗东西！你也敢笑话我？！” 马老板面孔扭曲，抄起地上的一根粗柴，劈头盖脸就朝嘎鲁打了过去！
这一下含怒出手，力道极大。
嘎鲁根本不屑于躲避，柴火结结实实地砸在他的肩膀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嘎鲁被打得踉跄了一下，眉头都没皱，慢慢抬起手揉了揉被击中的地方。
然后他抬起头看向状若疯虎的马老板。
眼神平静得可怕。
马老板被他看得心里发毛，但怒气更盛，举起柴火还想再打。
就在这时，嘎鲁像一道鬼影瞬间就贴近了马老板。
马老板只觉得手腕一麻，那根柴火已经易主。
紧接着，腹部传来一阵剧痛，嘎鲁的膝盖狠狠顶在了他的胃部！
马老板“哇”地一声，弯下腰，吐出酸水。
但这还没完。
嘎鲁扔掉柴火，手在怀里一抹，一道寒光闪过，他手里多了一把造型奇特、刃口带着细微锯齿的短刀！刀光一闪，划过马老板刚才被老麦割伤、还在渗血的脖颈旁边，带起一溜血珠！
“啊——！” 马老板发出杀猪般的惨叫，捂住脖子新添的伤口，鲜血从指缝涌出，倒在地上痛苦翻滚。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电光石火之间，形势急转直下。
嘎鲁看都没看地上惨叫的马老板，甩了甩短刀上的血珠，转向还举着匕首目瞪口呆的老麦，语气依旧平静，却带着命令口吻：
“老麦，把他们，” 他刀尖随意地划了一圈，将吴邪、阿宁、黎簇、露露、王导、剧组女孩，以及马老板剩余的手下都圈了进去，“都绑起来。”
老麦下意识地看向苏难。
一直沉默的苏难，此刻缓缓抬起了头。
她的脸色依旧苍白虚弱，但眼神却异常明亮锐利，甚至带着如释重负，她对上嘎鲁的目光，点了点头。
然后，她转向老麦，声音沙哑但清晰：“照他说的做。”
老麦和他手下的人，虽然惊疑不定，但苏难发话了，而且嘎鲁此刻展现出的气势和身手，让他们本能地感到畏惧。
他们不再犹豫，立刻拿出绳索，开始粗暴地捆绑吴邪等人。
黎簇拼命挣扎，却被死死按住。
阿宁在绳索转向她的瞬间眼神一厉就要暴起，但吴邪忽然咳嗽了一声，对她几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阿宁动作一顿，冰冷的目光扫过嘎鲁和苏难，最终任由绳索捆住了自己的手腕，只是身体紧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
吴邪最是配合，甚至自己伸出了手，只是在被捆绑时，他的目光一直锁定在嘎鲁身上，眼神深邃，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看透。
嘎鲁对吴邪的目光毫不在意。
他走到篝火旁，慢条斯理地捡起地上马老板掉落的半包烟，抽出一根，就着篝火点燃，深深吸了一口，然后吐出一串烟圈。
烟雾模糊了他年轻却写满沧桑和算计的脸。
火光跳跃，映照着他手中那把沾血的怪异短刀，也映照出苏难脸上复杂难明的神情。
傻子？不，这是一头披着羊皮、潜伏已久、直到抵达这片筛选区、手握黄金人心浮动的最佳时机，才终于亮出獠牙的狼。
而苏难显然早就知道，甚至……可能一直与他是一伙的。
黎簇被绑着手脚，靠在一块冰冷的岩石上，看着篝火旁那个吞云吐雾眼神冰冷的青年，又想起苏日格背上那个疑似凤凰的诡异纹身，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古潼京的秘密远比他们想象的更加黑暗，更加盘根错节。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