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阴阳地宫内石壁给阿宁带来的负面影响不小,恐惧的余波并未随着地宫石门的关闭而消散,在事后反复侵袭着她。
一连好几天,她都像个受惊的小兽,亦步亦趋地跟在张起灵身边,小手总是下意识地攥紧他的衣角,仿佛一松手,眼前这个沉默的身影就会消失。
她几乎是见缝插针地给他灌小甜水,生怕那可怕的伤势留下任何隐患。
张起灵对此有些无奈,却也没有拒绝。
阿宁的小时候先是被丢下,而后被拐卖,她逃脱后遇到一个流浪汉,对她很好,虽然她一直没说过那个流浪汉的结局,但张起灵猜想那个流浪汉是死在她面前了,所以她很害怕他也会离开。
他抱了抱阿宁,清晰地感受到那蕴含着磅礴生机的清流在体内奔涌,不仅迅速修复着暗伤,似乎连骨骼都被滋养得发出渴望生长的嗡鸣,身高都肉眼可见地蹭蹭往上冒了一截。
察觉到两人身心俱疲,张起灵决定暂时停下奔波的脚步。
他在一处离山下集市不算太远,却又足够隐蔽的山坳里找到了一个干燥宽敞的山洞。
这里取水方便,也便于获取补给,是个适合短期休养的好地方。
“在这里住几天。”他言简意赅地告知阿宁。
阿宁自然是点头如捣蒜,只要能看着他,在哪里都好。
张起灵去了一趟山下的集市,除了补充必要的盐巴和结实的新布,还特意买回了几小包蔬菜种子。
他将种子小心翼翼地撒在洞口附近开垦出的一小片松软土地上,阿宁则默契地引导着被大量清水稀释后的小甜水,均匀地洒下。
不过两三日,嫩绿的菜苗便破土而出,长势喜人,仿佛将春天的气息提前拽到了这山洞前。
这不仅能丰富他们的食物,似乎也能分担一些阿宁脑海中那汪日益充盈的小甜水的“压力”。
无论张起灵是在洞口练功,还是在附近检查陷阱,阿宁都像条甩不掉的小尾巴,安静地跟在后面,只是看着,就觉得很安心。
这日,张起灵从外面回来,手里捧着用大片树叶兜着紫得发黑的野桑葚。
他走到坐在洞口摆弄野菜的阿宁面前,什么也没说,将那一大捧饱满的果子轻轻塞进她怀里。
阿宁愣了一下,抬头看他。
他已经转身去忙活晚饭了。
山洞里,他用石头垒了个简易的灶,架子上挂着一个破掉只剩半边的瓦罐,此刻正发挥着余热。
罐子里,没毒的野生菌菇和他刚打来的野鸡肉块在滚水中“咕嘟咕嘟”地翻滚着,浓郁的香气混合着烟火气,扑鼻而来,驱散了山间的清寒,也熨帖着惊魂未定的心。
阿宁捧着那捧桑葚,目光却依旧追随着张起灵忙碌的背影。
张起灵感受到她那黏着的视线,忙活的动作顿了顿。
他转过身,走到她面前,蹲下身,让自己的视线与她齐平。
他伸出手,带着薄茧的指腹轻轻揉了揉她的发顶。
“这样的日子,”他看着她,声音低沉却清晰,“以后会有很多。”
他顿了顿,继续道:“我不会有事的。” 然后,他用了肯定和鼓励的语气说:“你那么厉害,你也不会有事。” 最后,他甚至加了一句,“还可以保护好我。”
阿宁眨了眨眼,看着他近在咫尺依旧没什么表情却异常认真的脸,心里那点盘踞不散的恐惧和阴霾,仿佛被这几句简单的话和头顶温柔的触感一点点驱散。
是啊!她那么厉害!她有小甜水!她能催生植物!她还能在墓穴里找到机关!她以后要一直跟着他,寸步不离!省得这个家伙总是把命别在裤腰带上玩,一点都不懂得珍惜!
这么一想,心里顿时豁然开朗,甚至涌起一股“重任在肩”的使命感。
她用力“嗯!”了一声,像是立下什么重要的誓言。
然后,为了表达某种决心似的,她恶狠狠地塞了一大把野桑葚到嘴里,用力咀嚼起来,清甜的汁水瞬间在口中爆开,将她小巧的嘴唇染得一片乌黑,像偷吃了墨汁的小猫。
张起灵看着她那副样子,没再说什么,弯了弯嘴角,转身继续去照看那罐咕嘟作响的鸡汤。
暮色渐合,山洞里火光温暖,食物的香气弥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