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队伍成员依言小心翼翼后退,神经绷到极致时,侧方一条被巨大石笋遮蔽的岔道阴影里,突然晃动出几个人影,伴随着杂乱的脚步声和压抑的喘息。
他们穿着与阿宁曾经手下相似的装备,但气息更为杂乱。
“谁?!”王胖子低吼一声,枪口瞬间调转。
为首一人拨开遮挡,露出一张混合着疲惫与警惕的脸:“别紧张!自己人!我们是裘德考先生派来的先行队!之前你们进入古楼通道上应该看到了我们同伴的尸体!”他的目光在张起灵身上短暂停留,带着深深的忌惮。
然而,当队伍中段一个略显瘦削的身影急切地向前挤来时,阿宁的瞳孔骤然收缩!
“阿算?!”她失声惊呼,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惊怒,“江子算!你怎么会在这里?!谁让你来的!立刻回去!”
被唤作江子算的年轻人终于完全暴露在众人视线下。
他比记忆中瘦了些,脸色在探灯惨白的光线下显得异常苍白,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眼底翻涌的阴郁和执拗几乎要冲破瞳孔溢出来。
他死死盯着阿宁,胸膛剧烈起伏,完全无视了周围霍家人和王胖子警惕的目光,也忽略了张起灵那深不见底的凝视。
“姐!”江子算的声音带着一种压抑的嘶哑和不顾一切的冲劲,“回去?回哪去?回那个把你当工具一样推出去送死的地方吗?!”
他猛地抬手,指向张起灵、王胖子,甚至扫过霍家的人,
“看看他们!姐!看看你身边的这些人!他们哪个不知道你‘特殊’?哪个不知道那些东西对你‘感兴趣’?!可他们呢?全都默认!默认让你趟路,默认让你去试探那些要命的机关!这和裘德考利用你有什么区别?!不过是披着同伴外衣的伪善罢了!”
他的话语如同冰冷的匕首,狠狠刺向队伍的沉默。王胖子脸色一沉,想要反驳,却被阿宁抬手制止了。
霍家的人面面相觑,气氛更加诡异。
阿宁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愤怒、担忧、难堪。
说什么利用不利用,要说利用也只能是互相利用,没有他们,她只会变成汪家手术台上的实验品。
她一步上前,几乎要抓住江子算的衣领:
“你懂什么?!这是任务!是责任!不是小孩子过家家!立刻给我离开这里,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我不懂?”江子算猛地甩开阿宁试图推他的手,倔强得像一块扎根在古楼岩石里的磐石,眼神里是近乎偏执的坚持,
“我懂他们都在让你冒险!我懂你每次都冲在最前面!我懂那些‘特殊’会要了你的命!我不走!要么你现在就开枪打死我把我拖出去,要么,我留下!看着你!要死一起死!”
他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吼出来的,在死寂的古楼甬道里激起阵阵回音,震得人耳膜发麻。
那眼神里的决绝,那不顾一切的姿态,清清楚楚地告诉所有人:他绝无退意,是铁了心的犟种。
阿宁的胸口剧烈起伏着,看着弟弟眼中那份混合着恐惧、愤怒和不惜一切的保护欲,她高高扬起的手最终无力地垂了下来。
她太了解江子算了,犟起来九头牛都拉不回。
在这危机四伏、步步杀机的古楼深处,强行驱逐他,逼他独自返回,恐怕比让他留在身边更加危险。
“你……”阿宁的声音带着浓浓的疲惫和无可奈何,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只剩下严厉的警告,“好,你留下。但给我记住,江子算,从现在起,一切行动听指挥!敢擅自行动,我第一个收拾你!还有,管好你的嘴!”
她不再看江子算瞬间亮起却又强自压抑的眼神,猛地转身,对着裘德考那几个有些不知所措的手下,以及自己队伍中神色各异的人,声音恢复了惯有的冷硬和掌控力:
“情况有变。裘德考的人并入队尾,霍家的,盯紧后方。胖子,看好侧翼。张起灵,”她看向张起灵,眼神带着询问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请求,“继续?”
张起灵的目光在江子算身上停留了一瞬,那眼神深邃难明,仿佛能穿透皮囊看到灵魂深处的执念。
最终,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重新将注意力投向那处布满死亡陷阱的转角。
他缓缓蹲下,从背包里取出特制的工具,开始谨慎地处理那几块颜色有异的石板和缝隙间不祥的灰白粉末。每一个动作都精确、稳定,仿佛刚才的插曲从未发生。
队伍重新调整,气氛却比之前更加复杂凝重。
王胖子重重叹了口气,拍了拍身边一个霍家人的肩膀,眼神示意多留意新加入的“麻烦”。
阿宁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腾的忧虑,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张起灵的动作和前方的黑暗上。
江子算则沉默地挤到了阿宁身后最近的位置,像一道固执的影子,眼神紧紧追随着姐姐的背影,手中的武器握得死紧,身体紧绷,做好了随时应对任何危险的准备。
那来自地底深处的诡异声音,似乎在这一刻,变得更加清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