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队伍整合后不久。
轰隆——!
仿佛沉寂巨兽的咆哮,前方转角顶部与两侧石壁毫无征兆地裂开,喷涌出浓稠、惨绿色的致命雾气!
那雾气如同活物般翻滚膨胀,瞬间吞噬了前方的空间,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滋滋”腐蚀声。
雾气边缘扫过的岩石表面,瞬间鼓起焦黑的水泡,冒出刺鼻的白烟,岩石如同蜡油般融化剥落!
王胖子惊得几乎跳起来:“我操!密洛陀喷毒了!”
众人骇然:“退!快退!!”
队伍瞬间炸锅,惊恐地挤向后方,几个反应快的霍家人掏出强碱喷雾器,对着翻滚的毒雾猛喷,白烟与绿雾激烈碰撞,滋滋作响,暂时遏制了毒雾的蔓延。
混乱中,一个落在队伍边缘的霍家好手躲闪不及,仅仅被一缕逸散的毒气擦过小腿裤管。
嗤啦——!
布料撕裂的声音被一声撕心裂肺惨嚎盖过!那人的小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萎缩、腐烂,皮肉如同投入强酸的蜡块般飞速消融,露出森森白骨。
他栽倒在地,翻滚抽搐,凄厉的叫声在狭窄的回廊里反复撞击,令人肝胆俱裂。
队伍刚狼狈地绕过这片死亡区域,惊魂未定。
突然,那布满诡异螺旋纹路的石壁仿佛活了过来!一股低沉、混乱、充满原始恶意的嗡鸣声毫无征兆地爆发,如同亿万根冰冷钢针狠狠钻入每个人的耳膜深处!
嗡——!!!!
刺耳、扭曲、带有强烈精神污染感的低频声波席卷而来!
首当其冲的霍家人和佣兵们如遭重击,痛苦地捂住耳朵,有人眼神瞬间涣散,发出野兽般的嘶吼,开始毫无理智地挥舞武器,甚至攻击身边的同伴!
王胖子也闷哼一声,额头青筋暴起,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晃动:“操!声波……致幻!”
就在这片混乱癫狂之中,几个陷入狂乱的佣兵脚步踉跄,沉重的皮靴接连踩中了回廊地面上几块微微下陷、毫不起眼的石板!
咔哒……咔哒……咔哒……!
沉重而古老的机括转动声,如同巨兽的骨骼摩擦,从众人脚底深处沉闷地传来!
两侧看似浑然一体的石壁猛地向内裂开数个黑黢黢的洞口!伴随着一股令人窒息的、混合着岩石腥气和腐烂血肉的风。
数条灰白色、滑腻冰冷、如同巨大石笋成精的“手臂”闪电般探出!目标直指被声波干扰、站位略显靠前的阿宁!
一道黑影比密洛陀更快!
张起灵瞬间切入阿宁身前,黑金古刀化作一道冷冽的乌光,无声无息却又凌厉无匹地斩落!
嗤!腥臭的灰绿色粘液喷溅,一条即将抓住阿宁脚踝的密洛陀手臂应声而断!
王胖子一边用微冲对着另一只扑来的密洛陀疯狂扫射,子弹打在石质皮肤上溅起火星,一边破口大骂:“他娘的没完没了!这鬼东西是韭菜吗?割一茬冒一茬?!”
江子算完全不顾自身安危,挥舞着军用匕首,狠狠扎进一只密洛陀疑似眼睛的孔洞,疯狂搅动!他用自己的身体死死挡住阿宁另一侧可能的攻击路线。
狭窄的回廊瞬间化作血腥的修罗场。
佣兵们在毫无知觉、源源不断的密洛陀攻击下死伤惨重。
枪声、刀刃入肉的闷响、骨骼碎裂的咔嚓声、垂死的惨嚎与密洛陀低沉的嘶吼混杂在一起。
张起灵如同定海神针,黑金古刀舞成一片密不透风的死亡领域,护住核心区域的几人。
但密洛陀数量实在太多,且不畏死,众人只能且战且退,每一步都踏着血与碎肉。
叮……
一声极其轻微、几乎融于黑暗风吟的铃音响起。像一滴冰水落入滚油。
无数细碎、尖锐又扭曲的铃音毫无征兆地从四面八方、从石壁深处、甚至从脚下的深渊中爆发出来!
声音不再清脆,如同成千上万根锈蚀的琴弦被强行撕裂、摩擦、扭曲的噪音,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恶意,疯狂地钻进每个人的耳膜,直刺大脑。
“艹!”胖子闷哼一声,双手抱头,脸上的肥肉痛苦地扭曲。
江子算只觉得眼前一花,无数光怪陆离的碎片在视野边缘闪烁。
阿宁在铃音爆发的瞬间,身体猛地一僵。
她看到的不再是黑暗的石梁和深渊。
是水。
冰冷刺骨、带着浓重腥臭的河水疯狂地灌入她的口鼻,肺腑像是被无数冰针扎穿,每一次挣扎都带来撕裂般的剧痛。
蛇沼!她被巨蟒拖入水底的无力和冰冷再次降临!
画面飞速切换。
灼热!撕裂!仿佛有烧红的烙铁狠狠捅进她的侧腹!基地那颗致命的子弹。
身体被冲击力带得向后飞起,世界在眼前旋转、模糊,只剩下那灼烧灵魂的剧痛和生命急速流逝的冰冷。
黑暗。
窒息。
西王母宫陨玉深处那令人绝望的密闭,空气稀薄,每一次吸气都像在吞咽滚烫的沙砾,胸腔被无形的巨石死死压住,意识在无边黑暗中沉沦、碎裂……
死亡。
每一次濒死的痛苦都无比真实,叠加、循环,如同永无止境的地狱轮回。
冰冷的窒息、灼烧的撕裂、黑暗的碾压……
它们不再是记忆的碎片,而是此刻正在发生的、无穷无尽的酷刑!
她的灵魂在尖叫,身体在现实中却像被无形的巨手扼住了喉咙,发出嗬嗬的抽气声,整个人痛苦地蜷缩下去,又猛地被某种力量拉扯着,双眼空洞无神,脸上肌肉因极致的痛苦和绝望而扭曲、痉挛。
更可怕的是,她的身体,在幻境的驱使下,竟摇摇晃晃地、朝着石梁外侧那吞噬一切的深渊边缘,迈出了脚步!
一步一步,僵硬得像一具被操纵的木偶,离那万丈虚空只有半步之遥!
张起灵同样被铃阵捕获。
他的眼前闪过终极的猩红裂缝,看到所有他在意的人被黑暗吞噬……
这些幻象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他的意志。
但张家麒麟血的强悍和他自身非人的意志力,如同磐石般在精神风暴中苦苦支撑,维持着一丝清明的火种。
然而,比自身幻象更猛烈的冲击,正通过那无形的精神连接,如同海啸般轰击而来!
不像一种痛苦。
是无数种死亡的叠加!
是冰冷、灼热、窒息、绝望……
是阿宁此刻正在经历的、无数次毁灭轮回的同步感知!每一种濒死体验都清晰得如同亲历,每一种绝望都浓烈得足以腐蚀灵魂。
这感同身受的情绪堆积,比他承受过的任何物理创伤都更尖锐、更沉重,因为它直指他心底深处那沉默守护着的对象。
他看到阿宁空洞的眼神,看到她迈向深渊的、僵硬的脚步。
“听”到她灵魂在无数死亡轮回中濒临崩溃的无声尖啸。
“姐!”江子算的嘶吼在扭曲的铃音中显得如此微弱。
就在阿宁脚尖即将踏空,身体重心完全倾斜向深渊的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黑影撕裂了粘稠的空气!
张起灵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射而出,硬生生撞碎了弥漫在阿宁身周那扭曲、粘稠的精神力场!
空气中甚至传来细微的、如同玻璃碎裂般的“滋啦”声。
他没有去抓她的手臂。
他的手带着千钧之力,狠狠地、不容抗拒地箍住了阿宁的腰。
不是一个温柔的拥抱,而是一次狂暴的拦截。
巨大的惯性带着两人一起向后踉跄,张起灵的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粗糙的石壁上,碎石簌簌落下。
但他箍紧的手臂如同最坚固的钢铁枷锁,将阿宁整个人死死地、牢牢地钉回了安全的石梁上,将她从死亡的边缘硬生生拖了回来!
物理的拦截完成了,但精神的深渊仍在。
怀中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如同寒风中最后一片枯叶。
阿宁的指甲无意识地深深抠进张起灵的手臂,身体在他的禁锢中本能地、绝望地挣扎,仿佛还在试图逃离那永无止境的死亡轮回。
她的眼神依旧空洞,泪水混合着冷汗滑落,却毫无知觉。
张起灵没有放手。
他反而收紧了手臂,将她更紧地、毫无缝隙地箍在怀中。
两人身体的接触紧密到能感受到彼此剧烈的心跳和骨骼的轮廓。
力量之大,几乎要揉碎阿宁的肋骨,带来真实的、尖锐的疼痛感。
这疼痛,却成了现实世界的第一缕微光。
同时,张起灵不再压抑那通过连接汹涌而来的痛苦和绝望洪流。
他不再承受,反而通过这最原始、最紧密的物理接触。
将自己的意志力、清醒的认知、以及一股强大到足以撼动心魔的意念,如同最狂暴的清泉,反向冲击而去!
嗡——!
仿佛有无形的力量在阿宁混乱破碎的意识深处猛烈对撞。
那冰冷的、坚实的、带着强大存在感的冲击,硬生生撕开了层层叠叠的死亡幻象!
在极近的距离,在阿宁因窒息而微微张开的唇边,张起灵的下颌线绷紧如刀锋。
一个极其低沉、压抑的、仿佛从灵魂深处挤压出来的音节,混着他沉重的喘息,破碎地吐出:
“阿……宁……”
这声呼唤,像是一声确认存在的嘶鸣,将意志力燃烧到极致。
带着体温和力量的禁锢感,这强行注入她混乱意识中的、冰冷而坚硬的“存在”,终于成为了她沉沦灵魂抓住的唯一一根救命稻草!
阿宁剧烈挣扎的身体猛地一僵。
那双空洞涣散的瞳孔,在剧烈的颤抖中,艰难地、一点点地重新聚焦。
刺骨的河水、灼热的子弹、窒息的黑暗……如同退潮般急速消散。
视野里模糊的光影逐渐清晰,最终定格在近在咫尺的、一片紧绷的、属于人类肌肤的冷白色。
那是张起灵因用力而凸起的颈侧血管,在微弱的光线下微微搏动。
她感受到了。
后背紧贴着的、坚硬的石壁。
腰间那几乎勒断她骨头的、滚烫而有力的手臂。
还有……那沉重、压抑、却异常真实的呼吸,拂过她的额发。
幻境的循环,被这沉默而狂暴的拥抱,强行中断了。
当确认阿宁的眼神恢复了焦距,虽然依旧带着劫后余生的茫然和未褪尽的痛苦,但那份空洞的绝望已然消失时。
箍紧的双臂,如同触电般,瞬间松开!
张起灵几乎是立刻后退了半步,动作快得带起一阵微风。
他迅速将阿宁的身体扶稳,确保她不会摔倒,随即彻底放开了手,仿佛刚才那紧密的接触是某种禁忌。
他迅速转过身,背对着阿宁,目光如电般射向铃音依旧在扭曲嘶鸣的黑暗深处,侧脸线条重新冻结成万年不变的冷硬。
只有那微微起伏的胸口和略显急促的呼吸,以及额角渗出的一层薄汗,泄露了方才那惊心动魄的爆发所消耗的巨大心力。
阿宁失去了那强硬的支撑,双腿一软,被捂着脑袋还眼疾手快的江子算一把扶住。
她大口喘着气,身体依旧残留着剧烈的颤抖,腰间仿佛还烙印着那几乎勒断骨头的力道和……一种奇异的、令人心悸的稳定感。
冷汗浸透了她的额发,贴在苍白的脸颊上。
她抬起头,望向那个迅速恢复成沉默守护者姿态的背影。
他的背脊挺直如标枪,黑金古刀不知何时已经出鞘半寸,寒光凛冽,指向黑暗中未知的威胁。
她的眼神复杂到了极点,劫后余生的恍惚,残留的恐惧,深深的困惑,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无法解读的悸动。
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抿紧了苍白的唇,将所有翻涌的情绪死死压回心底。
空气中只剩下扭曲的铃音,深渊下未知生物的嘶鸣,以及每个人粗重不一的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