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沈墨昏迷的时候,他意识模模糊糊,似能听到一点外界的声音,他听见张启山跟他说对不起,听见陈皮骂他傻,听见二月红给他唱戏…
突然想到自己的前半生似乎没有人像这样关心过他,只是对他们好了一点点他们就如此的关心他吗?那他之前对别人掏心掏肺算什么,算他倒霉吗?沈墨越想越好笑,真是,他身为佛子,额间朱砂却非佛陀点化,而是鉴真东渡时以佛骨血点的降魔印。千年流转,封印早与诅咒纠缠难分——每至月晦之夜,朱砂便渗出血色霜花,金纹顺眉骨蜿蜒入鬓,将那张清冷面容割裂成神魔各半。
彼时的长安城破,他剖心救下的稚童转世成掘墓贼,为求长生剜他半块佛骨;上元夜渡化的狐妖化作美娇娘,却在他禅定时将匕首捅进梵穴。
如今朱砂灼如烙铁,非因邪祟作乱,却是因着街角卖花女递来的那枝白山茶——她眼里映着的,分明是他百世轮回都未曾看破的贪嗔痴妄。
让他想起曾经的经历,暮色中的寒山寺钟声沉沉,沈墨跪在蒲团上擦拭佛像,指尖触到鎏金剥落的裂痕时,忽听得殿外传来哭喊。他赤足奔出,见山脚下火把如流萤涌动,二十余村民举着麻绳与镰刀,押着个被捆作粽子的少年。少年脖颈处的伤口正在渗血,那血滴在枯叶上竟绽开幽蓝的光。
"大师救救我!"少年望向他的眼神像濒死的幼兽,"他们说我是妖......"话音未落,为首的老汉举着桃木钉冲上前:"别听这孽畜胡言!他的血能治百病,喝了还能延年益寿!"人群顿时骚动起来,有妇人举着碗挤到最前,浑浊的眼睛里烧着贪婪的火。
沈墨伸手拦住老汉,袈裟下露出半截手臂——那里有道狰狞的旧疤,是三年前为救落水孩童被村民砍的。当时他们说他是妖僧,要剜出他的心肝祭河神。"各位施主,"他的声音像古钟般清越,"可知佛陀割肉饲鹰时,鹰从未问过那肉是否甘甜?"
人群突然安静下来,有人盯着他腕间佛珠喃喃:"听说这和尚的血......"话未说完,火把突然照亮他脖颈处的伤口,鲜血滴在青石板上,竟开出雪白的曼陀罗。村民们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比先前更疯狂的哄抢。沈墨看着那些曾经接受过他施舍、救治过的面孔扭曲变形,突然想起佛经里说的"痴嗔痴"。
他解下佛珠,任他们扯烂袈裟,任由利刃割破皮肤。当温热的血溅在菩萨低垂的眉眼上时,他听见自己轻笑出声:"原来世人求佛,不过是求一尊能榨汁的甘蔗。"远处传来更夫梆子声,他望着那些捧着血碗的人,忽然觉得他们比佛经里记载的恶鬼更可怖——至少恶鬼索命时,从不披着慈悲的画皮。
墨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目光扫过山下那座曾经满是他善意足迹的村庄。此刻,那些村民正在为争抢他的血液而大打出手,有人头破血流,有人倒地抽搐,却依旧死死护着手中盛血的碗。
沈墨意念一动,一道金色的光束从天而降,笼罩住整个村庄。村民们惊恐地抬头,发现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悬浮起来。他们的记忆开始飞速倒放,那些自私、贪婪、忘恩负义的瞬间被无限放大。每一个伤害过沈墨的人,都被迫重新体验他所承受的痛苦,并且加倍奉还。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为首的老汉发出凄厉的惨叫,他的身体开始出现一道道裂痕,就像他曾经砍向沈墨的那把镰刀在他身上来回切割。其他村民也纷纷跪地求饶,可沈墨只是冷冷地看着这一切。
“三百年前,我以慈悲之心待人,却换来了背叛与伤害。”沈墨的声音回荡在天地之间,“如今,我要让你们知道,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随着沈墨的话语落下,村庄上方的金色光束逐渐消散。那些作恶的村民,有的疯癫,有的瘫痪,他们的余生,都将在无尽的痛苦与悔恨中度过。沈墨转身,望向寒山寺那尊被鲜血玷污的佛像,双手合十。
“这一次,我不会再做任人宰割的佛子。”沈墨轻声说道,“我要成为这世间的因果,让所有心存恶念之人,都付出应有的代价。” 说完,他踏步向前,身后,寒山寺的钟声再次响起,这一次,钟声中多了几分肃杀与威严。
……
回忆结束
———
沈墨在混沌中睁开眼,四周悬浮着无数青铜镜碎片,每片镜面都映着他被金线贯穿脊椎的模样。血珠从镜缘滴落,在虚空里凝成梵文锁链,将他吊在巨大的"卍"字阵中央。
【宿主生命体征垂危】机械音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若现在血祭张启山,尚可续命】
铁链骤然收紧,佛骨刀从脊椎抽离的剧痛让沈墨闷哼出声。他看见镜中闪现过往轮回——崂山道士捧着浸血的丹炉狞笑,清宫太监将玉刀捅进他丹田,民国军阀的子弹穿透跪地求药的灾民......
"这次...不一样。"沈墨咳出金血,血珠在虚空绽成莲花。
【概率计算】锁链幻化成数据洪流,张启山的野心值92%,二月红的执念值87%,连陈皮头顶都悬浮着猩红的"杀孽滔天",【九门必叛!】
一幅画面突然刺破数据:陈皮徒手扒开蒸汽阀,后背被沸水烫出水泡伤疤;霍三娘撕毁族谱,将记载佛骨弱点的残页吞入腹中;张日山深夜跪在佛堂,用军刀剜出被汪家植入的追踪器......
"人心不是数据。"沈墨挣断一根锁链,"你算不准..."
系统突然具象成鉴真虚影,手持的禅杖却是青铜所铸:【千百年前你也是这么说,结果呢?】杖尖戳向镜中惨景——前世红府燃着大火,二月红抱着丫头的焦尸,将佛骨刀插进沈墨心口。
金线应声崩断三根。沈墨坠入血池,看见这世画面:陈皮抱着他咳血的躯体杀出重围,九爪钩上串着七颗汪家死士的头颅;齐铁嘴逆天改卦遭反噬,双目流血仍摸黑刻着护命符;张启山一枪击碎自家祠堂牌位,炸毁通往佛骨墓的密道......
"我赌他们的善。"沈墨徒手撕开数据流,金血渗入青铜镜,"就像当年你赌我——"
鉴真虚影突然龟裂,露出核心的青铜莲花。机械音第一次染上颤栗:【你早知我是你斩下的恶念?】
"你困在轮回里太久了。"沈墨将莲花按入心口,前世今生如走马灯闪过——鉴真东渡那日剖出的半颗佛心,原是为镇压自己滋生的妄念。
系统空间轰然坍塌。沈墨在病榻上睁眼时,陈皮正攥着他冰凉的手哈气,九爪钩上挂着从长春宫抢来的千年参。虚空传来少年清音:【从今往后,世上再无杀戮系统,只有...】
"阿难。"沈墨抚过陈皮结痂的虎口,窗外飘进一片青铜简,简上"汪"字被血浸透。
药香混着血腥味在密室里弥漫,沈墨苍白如纸的面容终于泛起一丝血色。他转头看向陈皮,陈皮睫毛轻颤,下一秒睁开了眼,映入沈墨眼帘的是陈皮阿四布满血丝的眼睛。
"醒了!"陈皮声音发颤,几乎是瞬间将沈墨紧紧搂入怀中,力道大得像是要把人嵌进自己身体里。他喉间滚动,压下满心后怕,只在沈墨发顶喃喃:"差一点我就要失去我的佛了。"
守在一旁的张启山快步上前,手指搭在沈墨腕间细细把脉,紧绷的神色总算缓和几分:"脉象平稳了。"二月红收起银针,苍白的脸上露出笑意:"佛尊这一遭可把我们吓坏了。"
密室里陆陆续续响起松口气的声音,九门众人围拢过来。黑背老六默默往火盆里添了几块炭,解下披风轻轻盖在沈墨身上;半截李颤巍巍端来一碗药,浑浊的眼睛里满是关切。
沈墨靠在陈皮怀中,看着熟悉的面孔,心里泛起暖意。这些平日里叱咤风云的九门豪杰,此刻眼中只有担忧与关切。他想起昏迷时的回忆——被贪婪的世人围攻的绝望,又看着眼前这些真心待他的朋友,忽然觉得心口的钝痛轻了几分,他就说他不会赌错,沈墨嘴角微微上扬。
"让各位担心了。"沈墨轻声开口,声音还有些虚弱。陈皮搂他的手又紧了紧,像是要把这几天积攒的恐惧都化作拥抱的力度。张启山端过药碗,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温柔:"先把药喝了。"
密室里渐渐热闹起来,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诉说着这几日的焦急。沈墨静静听着,感受着陈皮胸膛传来的温度,忽然觉得,这世间并非所有人都被贪念蒙蔽。至少眼前这些人,是他愿意用余生守护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