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二十三年的长沙,秋雨绵延不绝。
湘江的水汽裹挟着煤烟,在火车站上空凝成一片铅灰色的雾霭。站台的石砖缝里积着黑水,倒映着忽明忽暗的煤气灯。老刘头裹紧油腻的棉袄,缩在值班室的藤椅里打盹。桌上的搪瓷缸子还冒着劣质茶叶的苦味,混着潮湿的霉气往鼻子里钻。
远处传来一声夜枭的啼叫。
老刘头猛地惊醒,怀表上的时针正卡在子时与丑时之间。他啐了口唾沫,刚想骂句晦气,却听见铁轨传来异响——
嘎吱。
像是生锈的齿轮在碾碎骨头。
他抄起马灯冲出门,煤油灯芯"啪"地爆了个灯花。昏黄的光圈扫过铁轨时,老刘头后颈的汗毛突然根根直立。
铁轨上趴着一列火车。
没有汽笛,没有车灯,连蒸汽都没有。乌黑的车皮泛着青苔般的冷光,铆钉缝里渗出暗红色的锈水,在枕木上蜿蜒成蚯蚓状的痕迹。最瘆人的是车头——本该挂着铁牌的位置,赫然是一道"卍"字形的刮痕,裂口处翻卷的铁皮像被野兽的利爪撕开。
"见鬼了..."老刘头的牙齿开始打颤。他分明记得,最后一班进站的客车早在酉时就发了车。
一阵穿堂风掠过月台。
马灯突然灭了。
黑暗中有湿哒哒的脚步声从车厢里传来,每一步都带着黏腻的回音,像是有人拖着浸透水的棉鞋在走路。老刘头僵在原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大得吓人。
"哪位...爷搭错车了?"他哆嗦着摸向腰间的手电筒。
白光扫过第三节车厢的瞬间,一张惨白的脸突然贴在玻璃上。浮肿的眼皮下没有眼球,只有两团蠕动的黑影。
老刘头的手电筒"咣当"砸在铁轨上。
滚动的光柱最后照见的,是车窗下方用血画着的古怪符号——那分明是长沙土夫子标记"肉粽"(古尸)时用的暗号。
老刘头跌跌撞撞地冲出站台,迎面撞上一队巡逻兵。为首的军官一把揪住他的衣领,马灯光下,老刘头煞白的脸上还挂着冷汗。
"鬼……鬼车!"他哆嗦着指向铁轨尽头,"那车上……有东西!"
军官眉头一皱,刚要呵斥,身后却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
"让开。"
低沉冷冽的嗓音响起,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
来人正是副官张日山。
———
第二天,张启山在张日山的带领下来到了火车站,此时的火车站已经全面封锁。
“佛爷,这就是昨日夜晚开进了的火车。据值班员所说这辆车是子时开进来的,他好奇去看看结果发现车里全是死人,说来也奇怪,昨天也没有申请入站的火车,所以这辆车来路不明,可以确定的是事关日本人,而且车厢门全部被焊死,就像在防止什么东西跑出来一样。”
“日本人?有点麻烦了,副官,去把八爷和沈爷请来。”张启山马上说道。
“可是要是八爷不来怎么办。”张日山面露难色,八爷的胆小程度可不是一点两点的,想把他请来要花好一番功夫。
张启山笑了笑,“跟算命的说,不来就一枪毙了他。”
张日山听到这,忍住笑意转身离开去了齐铁嘴家。
子时三刻的枫树巷,齐铁嘴家大门紧闭。门楣上挂着的八卦镜映着惨白月光,照见张日山军靴上凝着露水的牛皮绑带。
"八爷,佛爷有请。"张日山叩门的手势带着军人的利落,三短一长。
门内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片刻后传出闷声:"贫道今夜观星象不利,恐冲撞..."
"哐当!"
张日山抬脚踹门的瞬间,门缝里突然射出三枚铜钱,被他反手抄住。铜钱滚烫,在掌心烙出"坎卦"纹路。
"八爷好手劲。"张日山捻着发红的铜钱冷笑,"可惜坎为水,水主北——您这是提醒我翻北墙进院?"
门内传来茶盏打翻的脆响。张日山后撤半步,军靴猛蹬门板,整扇雕花木门应声而倒。月光泼进天井,正照见齐铁嘴穿着皱巴巴的寝衣往神龛后躲,发髻歪斜插着支朱砂笔。
"副官!你这叫私闯民宅!"齐铁嘴抖着罗盘虚张声势,"贫道方才卜得明夷卦,地火明夷,凤凰垂翼..."
张日山掏出怀表啪地按在供桌上:"佛爷说,十分钟后见不到人,就把算命一枪崩了。"
齐铁嘴脸色骤变,罗盘啪嗒掉在香灰里。他突然捂着心口跌坐在地:"哎呦...我这心绞痛的老毛病..."
"您上月在玉楼东赊的二十只蟹黄汤包,"张日山慢条斯理地掏枪上膛,"账记在驻军办事处。"
齐铁嘴的呻吟戛然而止。
"昨日您卖给李团长的'五雷镇宅符'..."张日山突然用枪管挑起供桌上的黄纸,"画的是避火图吧?"
月光下,符纸上隐约可见春宫纹样。齐铁嘴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抄起褡裢就往外冲:"为国效力义不容辞!"
张日山伸手拦住:"您鞋穿反了。"
等齐铁嘴磨蹭到门廊时,张日山突然抽了抽鼻子:"八爷方才熏的,是龙涎香?"
"正是!此香能通神..."齐铁嘴话音未落,忽觉后颈一凉——张日山的枪管正顶着他发髻。
"龙涎香产自抹香鲸肠道,"青年副官贴着他耳畔低语,"上月海关扣了艘日本商船,丢了三十斤龙涎香——佛爷书房也少了个鎏金香炉。"
“哈哈,好巧,好巧啊”齐铁嘴一脸心虚的看着张日山,“副官啊,佛爷不是说叫你来请我的吗,快快快,出发出发。”
说罢,不等张日山回应,齐铁嘴扯着张日山的手就走出大门。
“八爷,在这之前我们先去趟沈府”张日山无奈道,这齐铁嘴,这么多年了还是这么不着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