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拆开的月光

笔尖下的心动

林漾冲进家门时,钥匙在锁孔里转了三圈才对准齿痕。客厅的灯没开,只有阳台透进来的月光在地板上洇出一片青白,他脱鞋的动作太急,运动鞋蹭着鞋柜发出刺耳的声响,惊得窗外的蝉都噤了声。

手忙脚乱地摸到卧室开关,暖黄的灯光瞬间漫满房间。林漾反手带上门,后背抵着门板滑坐下去,校服口袋里的信封硌在腰侧,像块刚从灶上取下来的烙铁。

他盯着自己的手发愣。刚才江辞帮他理练习册时,指尖擦过手背的触感还留在皮肤上,温温的,带着点干燥的薄茧。还有递糖时碰到的那一下,他甚至能数出对方虎口处有颗小小的痣——原来以前那么多次并肩走,他偷偷记了这么多细节。

床头柜上的闹钟滴答作响,和晚自习教室里的挂钟声重叠在一起。林漾深吸一口气,摸出那个信封。

信封是最普通的牛皮纸,边角被他揣得有点卷,江辞的字迹在月光下看得更清楚了,横折钩像出鞘的剑,捺画收尾时却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轻颤。林漾捏着信封转了两圈,忽然发现背面右下角有个极小的简笔画,是只歪歪扭扭的兔子,正抱着根胡萝卜,耳朵尖上还画了个小小的圆点,像沾了点奶油。

他的心猛地软下来。江辞总是这样,明明看起来清冷淡漠,却总在细节里藏着让人猝不及防的温柔。就像上次运动会他崴了脚,江辞背着他往医务室走,路过小卖部时突然停下来,问他想不想吃草莓味的冰棒;就像每次讲题时,总会把最难的步骤在草稿纸上写两遍,怕他看不懂。

指尖沿着信封的封口摩挲了半天,林漾终于还是拆开了。里面只有一张薄薄的信纸,蓝格的,是学校小卖部最常见的那种,被折叠成整整齐齐的长方形。

展开信纸时,纸张发出轻微的窸窣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江辞的字比信封上的更舒展些,墨水似乎有点洇,在某个字的捺画末端晕开一小团墨渍,像滴没忍住的眼泪。

“林漾:

见字如面。

其实写这封信的时候,我在想,如果直接跟你说,你会不会又像上次借笔记那样,脸红到耳朵尖,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这周的物理小测,你最后一道大题的辅助线画错了。不是不会,是太急了,急着证明自己能跟上进度。其实你不用急的,我可以等你。就像上次爬后山,你说想等蝴蝶停在花上再拍照,我陪你站了十五分钟,最后蝴蝶真的来了,你笑得比花还好看。

巷口的豆浆店明天早上六点开门,甜豆花要加两勺糖才够甜,你肯定会只加一勺,然后偷偷往我碗里拨。

还有,上次在图书馆,你趴在桌子上睡觉,口水蹭到了《天体演化简史》的第37页,我帮你擦掉了。那页讲猎户座星云,你醒来看见了,说以后想一起去看真正的星云。

我记住了。

所以,明天早上除了甜豆花,我还想跟你说一件事。

——江辞”

信纸的右下角,还是那只歪歪扭扭的兔子,这次它怀里的胡萝卜换成了颗星星。

林漾盯着最后那句话看了很久,直到眼眶有点发涩,才发现自己一直屏住呼吸。他把信纸按在胸口,能感觉到心脏在胸腔里跳得又快又重,像要撞破肋骨跳出来。

原来江辞什么都知道。知道他物理题总是急着写步骤,知道他吃甜豆花怕胖只敢加一勺糖,知道他在图书馆偷偷流口水,甚至知道他随口说的一句“想看星云”。

他忽然想起高二刚分班时,自己抱着一摞书在走廊里撞到江辞,《五年高考三年模拟》散了一地,其中一本的封面正好落在江辞的白球鞋旁。那时候他只敢低着头捡书,连句“对不起”都说得含含糊糊,是江辞蹲下来帮他捡,还指着其中一道错题说:“这个题型下周会考。”

从那以后,他的目光就总是不自觉地跟着江辞。看他在篮球赛上投进三分球时扬起的嘴角,看他在讲台上被老师点名回答问题时,指尖无意识敲着黑板的节奏,看他下雨天撑着伞站在校门口,等自己慢吞吞地收拾好书包。

口袋里的橘子糖被体温捂得有点软,林漾剥开糖纸,把糖塞进嘴里。橘子味的甜意漫过舌尖,带着点微酸,像极了此刻心里的感觉。他把信纸小心翼翼地折回原来的样子,放进床头柜的铁盒子里——那里面装着他攒了两年的“宝贝”:江辞借给他的半块橡皮,运动会时一起喝空的矿泉水瓶,还有上次江辞塞给他的草莓糖纸。

躺到床上时,窗外的月光正好透过纱帘,在被子上投下细碎的光斑。林漾翻了个身,盯着天花板上的吊灯发呆,脑子里反复回放着江辞刚才的样子:路灯下亮得像星星的眼睛,递糖时微弯的嘴角,还有那句“回去再看”。

他忽然很想知道,江辞写这封信的时候,是不是也像他现在这样,心跳得快要停不下来?是不是也在反复斟酌每个字,生怕哪句话说得太直白,又怕哪句话说得不够清楚?

迷迷糊糊快要睡着时,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江辞发来的消息:“睡了吗?”

林漾几乎是弹坐起来,手指在屏幕上敲了半天,删删改改,最后只回了两个字:“没呢。”

对方秒回:“在想甜豆花要加多少糖?”

林漾的脸又热起来,指尖在“加一勺”和“听你的”之间犹豫了半天,最终发过去一个兔子的表情包,就是江辞画的那种,抱着颗星星。

手机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跳出一条新消息,是江辞发来的:“那只兔子,是你。”

林漾把脸埋进枕头里,闷笑出声,枕头套蹭着脸颊,带着点阳光晒过的味道。他回复:“那星星呢?”

这次对方回复得很慢,慢到林漾以为他睡了,手机屏幕再次亮起时,只有短短的一句话:

“星星是我想跟你说的事。”

窗外的蝉又开始叫了,月光在被子上轻轻晃动,像谁撒了一把碎银。林漾把手机放在胸口,能感觉到屏幕传来的微弱震动,像另一个人的心跳,和自己的重叠在一起。

他闭上眼睛,嘴角还沾着橘子糖的甜味。明天早上的甜豆花要加两勺糖,要跟江辞一起走那条有草木香气的小巷,要听他说那件藏在星星里的事。

这一晚,林漾睡得格外沉,梦里有猎户座的星云,有抱着星星的兔子,还有江辞的声音,像月光一样,轻轻落在他耳边。

闹钟还没响时,林漾就醒了。天刚蒙蒙亮,窗外的天空是淡青色的,像块没干透的水彩。他趿着拖鞋跑到衣柜前,翻了半天,挑了件干净的白T恤,领口有颗小小的月亮刺绣——还是上次和江辞一起逛街时买的,当时他说“这个月亮绣得像没睡醒”,江辞笑着说“那正好配总打瞌睡的你”。

换好衣服去洗漱,镜子里的人眼眶有点红,大概是昨晚没睡够,但嘴角怎么也压不下去。林漾对着镜子做了个深呼吸,指尖戳了戳自己泛红的脸颊,小声说:“林漾,淡定。”

结果刚下楼,就看见江辞站在单元门口的老槐树下。他穿了件浅灰色的连帽衫,背着书包,手里拎着两个保温袋,晨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他身上,碎成一片金色的光点。

听见脚步声,江辞转过头,眼睛亮得像浸在水里的黑曜石:“醒了?”

“嗯。”林漾走到他面前,才发现他手里的保温袋印着豆浆店的logo,“你早就去买了?”

“怕去晚了甜豆花卖光。”江辞把其中一个保温袋递给他,指尖故意碰了碰他的手指,“先拿着,还是去店里吃?”

“去店里吧。”林漾接过保温袋,袋子有点烫,暖意顺着掌心一直传到心里,“想坐靠窗的位置。”

“好。”

巷口的豆浆店果然刚开门,木质的门帘被风掀起一角,飘出浓浓的豆香。老板娘系着蓝布围裙在灶台前忙碌,看见他们进来,笑着招呼:“两个小伙子早啊,甜豆花刚做好,加两勺糖对不对?”

林漾的脸一下子红了,江辞笑着应:“对,两碗都加两勺。”

靠窗的位置能看见巷子里的青石板路,晨光把两人的影子投在桌面上,紧紧挨着。林漾用勺子舀起一勺甜豆花,绵密的豆花混着砂糖,甜得恰到好处,他偷偷看江辞,发现对方正盯着自己笑。

“怎么了?”林漾的勺子顿在半空。

“没什么。”江辞舀了一勺自己碗里的豆花,“就是觉得,你今天好像特别开心。”

“哪、哪有。”林漾低下头,假装专心致志地吃豆花,耳朵却竖得高高的,等着他说那件“藏在星星里的事”。

江辞却没再提,只是慢悠悠地吃着豆花,偶尔说两句学校的事,讲物理老师昨天上课卡壳的糗事,讲操场边的爬山虎又爬高了半米。

林漾的心像被猫爪挠着,甜豆花吃到最后,都觉得有点寡淡了。

直到老板娘来收碗,江辞才忽然开口:“林漾,你还记得图书馆那本《天体演化简史》吗?”

林漾猛地抬头:“记得。”

“第37页说,猎户座星云距离地球1344光年。”江辞看着他的眼睛,晨光落在他睫毛上,像镀了层金边,“光从那里出发,要走1344年才能到地球。”

林漾的心跳漏了一拍,握着勺子的手微微收紧。

“但有些东西,不用等那么久。”江辞的声音放轻了些,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比如我想说的事,现在就能到你这里。”

他从书包里拿出一个小小的盒子,打开来,里面不是戒指,也不是项链,而是一枚银质的星星吊坠,星星的角上镶着颗极小的蓝宝石,像猎户座最亮的那颗参宿四。

“我查过了,”江辞把盒子推到他面前,指尖有点发红,“下个月的英仙座流星雨,在郊外山顶能看得很清楚。所以我想问问你,愿不愿意……”

他的话没说完,但林漾已经懂了。

窗外的晨光忽然变得很亮,把江辞的脸照得格外清晰,他能看见对方微微颤抖的睫毛,能听见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能闻到空气中飘来的豆香和草木的气息。

林漾拿起那枚星星吊坠,银链在指尖晃了晃,蓝宝石在光线下闪了一下,像昨晚江辞眼里的星星。

“我愿意。”他听见自己的声音说,有点发颤,却很坚定,“加两勺糖的甜豆花很好吃,去看流星雨也很好。”

江辞愣住了,随即眼底漫开一层笑意,像春风吹化了湖面的冰。他伸手,轻轻握住林漾拿着吊坠的手,这次林漾没有躲,任由他温热的掌心包裹住自己的。

阳光穿过豆浆店的玻璃窗,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把银链照得闪闪发亮。巷子里传来自行车的铃铛声,老板娘在灶台前哼起了小调,远处的蝉鸣又开始了,一切都和往常一样,又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林漾低头看着手心里的星星吊坠,忽然想起昨晚那封信上的话——“我记住了”。

原来有些约定,真的会被人牢牢记住,像星星一样,在漫长的时光里,一直亮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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