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读课的琅琅书声漫过走廊时，林漾的指尖总忍不住蹭过领口。那枚星星吊坠被他藏在T恤里，银链贴着锁骨，凉丝丝的触感混着体温，像江辞落在他手背上的温度，挥之不去。

他偷偷抬眼，斜前方的江辞正在背英语单词，晨光从窗棂漏进来，在他翻动的书页上投下细细的金线。昨晚豆浆店里交握的手、那句没说完的话、吊坠上闪着微光的蓝宝石，像浸了水的墨滴，在脑子里晕开一片温热的潮。

“林漾，这道题的辅助线……”后桌的男生用笔戳了戳他的背，话音未落就被江辞打断。

“这里应该作垂线。”江辞转过身，手里转着的笔停在练习册某页，指腹点了点几何图形的直角边，“他昨天刚错过错类似的，我讲给你听。”

男生愣了愣，看着江辞自然地把林漾的练习册拉过去，笔尖在纸上划出清晰的线条。林漾的耳朵尖又开始发烫，明明是讲题，却觉得江辞的气息总若有似无地拂过耳畔，像昨晚巷子里带着草木气的风。

下课铃响时，江辞把笔递回来，笔杆上还留着他的温度：“中午去天台背单词？”

“嗯。”林漾接过笔，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指节，这次没像以前那样触电般缩回，只是悄悄蜷了蜷。

教学楼的天台总堆着些旧课桌椅，栏杆上爬满了爬山虎，叶子被晒得发亮。江辞从书包里拿出两个面包，是林漾喜欢的红豆馅，包装袋上还印着兔子啃胡萝卜的图案——和信封上的简笔画有几分像。

“老板娘说新出的口味。”江辞把面包递给他，自己拆开一个肉松的，“昨晚路过超市看见的。”

林漾咬了一口，红豆沙甜得恰到好处，他忽然想起什么：“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个？”

“上次陪你买文具，你在零食区看了三秒钟。”江辞说得轻描淡写，仿佛那只是随手记住的小事，眼神却落在他嘴角沾着的豆沙上，“沾到了。”

林漾慌忙抬手去擦，指尖刚碰到嘴角就被江辞拦住。他拿出纸巾，动作很轻地帮他擦掉那点豆沙，指腹擦过皮肤时，像羽毛扫过心尖，痒得人想躲，又舍不得。

“谢、谢谢。”林漾低下头，盯着面包包装袋上的兔子发呆，“你好像什么都知道。”

“不是什么都知道。”江辞的声音低了些，风卷着爬山虎的叶子沙沙响，“比如不知道，你收到星星吊坠时，是不是真的开心。”

林漾猛地抬头，撞进他带着笑意的眼睛里。阳光穿过他的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和那晚路灯下的样子重叠在一起。

“开心。”他攥紧手里的面包袋，包装袋被捏出褶皱，“比吃到甜豆花还开心。”

江辞的笑意在眼底漫开来，像投入石子的湖面，荡起一圈圈涟漪。他忽然指着远处的操场：“看，物理老师在罚跑。”

林漾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见物理老师追着几个上课睡觉的男生跑，挺着啤酒肚的样子引得围观学生笑成一片。两人靠在栏杆上，笑声混着风里的蝉鸣，把刚才那点微妙的紧张吹散了。

晚自习前的预备铃响时，天空开始发暗，远处的云被染成橘子色。江辞收拾书包时，忽然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是枚小小的指南针，金属外壳被磨得发亮。

“给你。”他把指南针塞进林漾手心，“下个月去山顶看流星雨，怕你走丢。”

指南针的指针轻轻晃动着，最终稳稳指向南方。林漾捏着那枚冰凉的金属，忽然觉得心里某个角落也像被什么东西定住了，不再像以前那样慌慌张张地乱撞。

回家的路依旧是并肩走，路灯次第亮起，影子在地上拉得老长。林漾踢着路边的小石子，忽然想起信里写的“爬后山等蝴蝶”，忍不住问：“那次你是不是早就看见蝴蝶停在花上了？”

江辞侧过头看他，眼底盛着路灯的光：“嗯，看你举着手机蹲了十分钟，没舍得告诉你。”

“你故意的！”林漾伸手去拍他的胳膊，却被他轻轻抓住手腕。

掌心的温度透过校服布料传过来，林漾的动作顿住了。江辞的拇指在他手腕内侧轻轻摩挲了一下，那里皮肤薄，能感觉到脉搏的跳动，和自己的一样快。

“林漾，”江辞的声音在夜色里显得格外清晰，“英仙座流星雨是十五号凌晨，我们可以提前一天去山顶，带帐篷。”

“好。”林漾的声音有点发飘，看着他抓着自己手腕的手，忽然觉得那些藏在细节里的温柔，终于像浮出水面的星子，清晰地亮了起来。

日子像被调快了的钟，物理题的辅助线渐渐画得笔直，早读课的单词背得越来越顺，天台的风里开始有了秋意。林漾的铁盒子里又多了些东西：江辞帮他划重点的笔记本，两人一起喝完的红豆面包袋，还有那枚总被他攥在手心的指南针。

十五号那天下午，放学铃声刚响，林漾就被江辞拽着往校外跑。书包里装着帐篷和睡袋，还有两罐橘子味的汽水，是上次江辞递给他那颗糖的味道。

“跑快点，不然赶不上日落了。”江辞的手牵着他的，跑得飞快，校服外套被风吹得鼓起，像振翅的鸟。

郊外的山顶果然空旷，远处的城市像撒在地上的星子，夕阳把天空染成金红色。两人搭帐篷时，林漾总笨手笨脚地弄反支架，江辞笑着接过他手里的绳子：“站旁边看着，别被钉子扎到。”

暮色漫上来时，他们坐在帐篷前的草地上，汽水罐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林漾仰头看天，星星开始一颗两颗地冒出来，像被人撒在墨色天鹅绒上的碎钻。

“猎户座在那边。”江辞指着西北方的天空，指尖划过一道弧线，“最亮的那颗是参宿四，和你吊坠上的蓝宝石很像。”

林漾摸出脖子上的吊坠，银链在月光下闪闪发亮。蓝宝石反射着星光，像把天上的星星摘了一颗下来，藏在他胸口。

“其实那天在豆浆店，我想说的不只是看流星雨。”江辞忽然开口，声音被夜风吹得很轻，“我想说，从高二在走廊撞到你那天起，我就想跟你一起看很多东西——蝴蝶停在花上，猎户座的星云，还有以后的每一个夏天。”

林漾的心跳漏了一拍，转头时正好撞进江辞的眼睛。那里盛着整片星空，比任何时候都亮，像把所有的温柔都揉碎了装在里面。

“我也是。”他听见自己说，声音有点抖，却异常清晰。

话音未落，第一颗流星划破夜空，拖着长长的光尾坠向地平线。林漾下意识地闭上眼睛许愿，睫毛颤得厉害，再睁开时，看见江辞正看着他笑。

“许愿了？”

“嗯。”林漾点头，忽然想起什么，“你呢？”

“不用许。”江辞伸手，轻轻把他揽进怀里，下巴抵着他的发顶，“想要的已经在身边了。”

夜风带着草叶的清香，远处的虫鸣此起彼伏。林漾靠在他胸口，能听见沉稳的心跳声，和自己的重叠在一起，像两颗沿着同轨迹运行的星子。

又一颗流星划过，紧接着是第二颗、第三颗……流星雨终于来了，漫天的光尾像谁打翻了装星星的匣子，璀璨得让人屏住呼吸。

林漾举起手，仿佛能摸到那些坠落的星子。江辞握着他的手，一起指向最亮的那颗流星，银链上的蓝宝石在星光下闪了闪，像在回应着什么。

“你看，”江辞的声音落在他耳边，温柔得像月光，“它们都在看着我们呢。”

林漾笑着点头，把脸埋进他的颈窝。原来有些约定，真的会像星星一样，在漫长时光里一直亮着；有些人，也真的会像猎户座的星云，跨越千万光年，最终落在彼此的轨迹里，再也不分开。

帐篷外的星空还在闪烁，流星划过的光痕渐渐淡去，却在两个人的心里，刻下了永不褪色的印记。

星子的轨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