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习的铃声刚响过,教室里还残留着傍晚的热气。林漾把书包往桌洞里塞时,指尖碰到个硬纸壳的边角,摸出来一看,是个没贴邮票的信封,上面用钢笔写着他的名字,字迹挺拔又舒展,是江辞的字。
信封薄薄的,捏在手里像片羽毛。林漾的心莫名跳快了两拍,眼角的余光瞥见斜前方的江辞正低头刷题,侧脸在台灯下显得格外清晰,他赶紧把信封塞进校服口袋,拉链拉得严严实实。
一整节晚自习,他都坐立难安。余光总是不受控制地飘向江辞——看他转笔时灵活的指尖,看他蹙眉思考时微抿的嘴角,看他偶尔抬头望向窗外时,睫毛在眼下投出的一小片阴影。
口袋里的信封像揣了只小兽,时不时用边角硌他一下,提醒着它的存在。林漾数着墙上的挂钟,秒针咔嗒咔嗒地走,每一声都敲在心上。
终于熬到下课铃响,同学们收拾东西的声音此起彼伏。江辞转过身时,林漾正慌慌张张地把练习册往书包里塞,拉链卡着页脚都没发现。
“卡住了。”江辞伸手帮他把纸页理好,指尖不经意擦过他的手背,“急什么?”
“没、没有。”林漾的声音有点发紧,手不自觉地按了按口袋,“就是想快点回家。”
江辞看着他泛红的耳根,眼底闪过一丝笑意,没再多问,只拎起两人的书包:“走吧,我送你。”
夏夜的风带着草木的潮气,吹散了白天的燥热。两人并肩走在路灯下,影子被拉得忽长忽短。林漾攥着口袋里的信封,塑料拉链的边角硌得掌心有点痒,他好几次想开口问,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明天早上想去吃巷口那家豆浆吗?”江辞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听说他们新做了甜豆花。”
“啊?好。”林漾愣了一下才应声,脑子里还在想信封里的内容。
江辞像是看出了他的走神,脚步放慢了些:“是不是有心事?”
“没、没有。”林漾慌忙摇头,口袋里的信封像是更烫了,“就是……有点困。”
江辞笑了笑,没再追问。走到林漾家楼下时,他忽然从书包里掏出颗糖,是橘子味的,和上次的草莓糖包装很像。
“给。”他把糖递过去,“睡前吃颗糖,睡得香。”
林漾接过糖时,指尖又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这次没像上次那样猛地缩回,只是轻轻颤了一下。他抬头看江辞,路灯的光落在他眼里,亮得像揉碎了的星星。
“那、那我上去了。”林漾捏着那颗糖,转身要走。
“嗯。”江辞点点头,忽然又说,“口袋里的东西,回去再看。”
林漾的脚步顿住了,脸颊“腾”地一下热起来,原来他早就发现了。他头也没回地“嗯”了一声,几乎是逃也似的跑上了楼林漾反手带上门,后背紧紧贴着门板,心脏还在砰砰乱跳,像要撞破胸腔。他抬手摸了摸口袋,信封的边角硌着掌心,带着种隐秘的滚烫。
橘子糖被他捏在另一只手里,塑料包装被汗水浸得有些发皱。他剥开糖纸,把糖塞进嘴里,清甜的橘子味在舌尖漫开,才稍稍压下那股慌乱。
卧室里只开了盏床头灯,暖黄的光打在书桌上,映得摊开的练习册字迹模糊。林漾坐在床沿,手指在信封封口处犹豫了很久,指尖的温度几乎要把纸张熨透。
终于,他轻轻拆开了信封。
里面只有一张信纸,折叠得整整齐齐。展开时,纸张边缘带着细微的毛边,显然是被人反复摩挲过。江辞的字和他的人一样,挺拔里带着点飞扬的弧度,落在纸上像跃动的光。
“林漾:
其实写这封信的时候,我想了很久该说些什么。
上次篮球赛你站在栏杆边的样子,我其实看得很清楚。你紧张的时候会攥紧拳头,耳根会红,这些我都记得。
晨跑时故意放慢脚步等你,是想和你多走一会儿;买草莓挂件的时候,觉得红色很配你笑起来的样子;还有那些糖和牛奶,其实是每天路过商店时,都想给你带点什么。
可能有点突然,但我好像……有点喜欢你。
如果你觉得困扰,就当没看见这封信。但如果……你也有一点点的话,明天早上豆花铺见?”
信纸的末尾没有署名,但那字迹里的认真,像潮水一样漫过来,把林漾的心脏泡得发胀。
他把信纸按在胸口,能清晰地感受到纸张下的心跳,又快又急,却带着种前所未有的暖意。窗外的蝉鸣不知何时停了,只有晚风穿过树叶的沙沙声,像谁在耳边轻轻呼吸。
林漾忽然想起江辞递挂件时发红的耳朵,想起他凑近说话时温热的气息,想起他投进三分球后,第一时间望向自己的眼神。那些被他刻意忽略的细节,此刻像散落的星星,忽然连成了一片璀璨的光。
他把信纸小心翼翼地折好,放进信封,又把信封塞进书桌最深处的抽屉,和那个草莓挂件放在一起。做完这一切,才发现自己的嘴角一直扬着,怎么也压不下去。
躺下时,橘子糖的甜味还残留在舌尖。林漾望着天花板,眼前总浮现出江辞的样子——他在球场上奔跑的背影,他笑起来时眼角的弧度,他递糖时带着薄茧的指尖。
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带。林漾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里,闷笑出声。
明天的甜豆花,要加双倍的糖才好。他想。
窗外的风似乎更柔了些,悄悄卷起窗帘的一角,把少年藏在枕头里的笑意,轻轻吹向了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