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肉炖土豆的香气混着烟火气漫在院子里，胖子埋头扒饭，筷子夹肉的频率快得像打快板。吴邪却没什么胃口，指尖反复摩挲着脖子上的青铜镜，冰凉的触感让思绪清晰了些。

“我说，”胖子咽下嘴里的饭，含糊不清地指了指闷油瓶，“小哥，你那胎记和那解老爷的对上了，镜子又能拼上，该不会……”

“吃饭。”闷油瓶夹了块土豆放进吴邪碗里，打断了他的话。

吴邪笑了笑，把土豆塞进嘴里。有些事急不得，就像这暗河里的水，总得顺着河道慢慢流。

饭后王盟收拾碗筷，村长蹲在门槛上抽着烟，看着他们三个收拾背包，突然开口：“黑风崖那深潭邪性得很，潭边石头滑，底下还有漩涡，你们真要去？”

“都到这份上了，哪有回头的道理？”胖子把工兵铲插进背包侧袋，“再说了，咱仨啥大风大浪没见过？还怕个破潭？”

村长叹了口气，从怀里摸出个用红绳系着的小布包：“这是陈家老太爷留下的护身符，说是当年解家婆娘给的，能避水邪。你们带上，图个心安。”

布包里是块墨绿色的玉佩，摸着沁凉，上面刻着个模糊的“水”字。吴邪接过来，系在手腕上：“谢了村长。”

三人背着包往西边山走，刚出村口，就见那只叼迷彩布的野狗跟了上来，不远不近地缀在后面，耷拉着尾巴，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

“这狗咋回事？”胖子捡起块石头晃了晃，“想跟着蹭吃的？”

野狗没跑，反而往前凑了两步，用鼻子嗅了嗅吴邪的裤腿，又扭头朝黑风崖的方向叫了两声。

闷油瓶停下脚步：“它在带路。”

吴邪挑眉。这狗刚才叼来的迷彩布，明显是从暗河冲出来的，说不定真知道些什么。

山路越走越陡，灌木丛生，野狗却熟门熟路，总能找到最顺的道。走了约莫一个时辰，眼前豁然开朗——黑风崖像道被劈开的巨斧，垂直的崖壁上挂着几缕瀑布，底下就是个深不见底的碧绿色水潭，潭边怪石嶙峋，水汽氤氲。

“这潭水够绿的，”胖子往潭里扔了块石头，“咚”的一声闷响，半天没冒泡，“够深！”

吴邪蹲在潭边，摸了摸水，冰凉刺骨。他注意到潭边的石头上有几道新鲜的划痕，像是被什么重物拖拽过，一直延伸到水边。

“看这儿。”闷油瓶指着一块半浸在水里的石头，上面沾着点暗红色的东西，“是血。”

胖子皱眉：“那穿迷彩服的，难道从暗河冲到这儿来了？”

野狗突然跳进水里，扑腾着往潭中央游，游到一半又折返回来，对着吴邪狂吠，爪子指着水下。

“底下有东西？”吴邪看向闷油瓶，“下去看看？”

闷油瓶点头，已经开始脱外套。胖子早就按捺不住，三下五除二扒了外衣，只穿条短裤：“胖爷我先探探路！”

“小心点。”吴邪叮嘱道。

胖子“扑通”一声跳进潭里，激起一圈水花。他水性极好，一个猛子扎下去，半天没上来。吴邪和闷油瓶盯着水面，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约莫三分钟后，水面“哗啦”一声，胖子冒了出来，抹了把脸，手里举着个黑色的防水袋：“捞着个这！”

防水袋密封得很好，打开一看，里面是个笔记本和一支手电筒。笔记本封面已经泡得发涨，字迹却还清晰，是用圆珠笔写的，日期从三年前开始。

“是那伙地质勘探队的？”吴邪翻着笔记本，前面都是些无关紧要的记录，直到最后几页，字迹开始潦草，像是在慌乱中写的：

“7月12日晴茶园底下的结构不对劲，探测器显示有金属反应，位置在老槐树底下。陈家守墓人？村长说陈家早就没人了，那昨晚在茶园看到的黑影是谁？”

“7月13日阴找到入口了，石门上有解家标记。胖子（注：此处应是队友昵称）说这墓规格不低，说不定有好东西。”

“7月14日雨进主墓室了，石棺是空的！但棺底有暗格，里面有青铜镜和半张地图……等等，镜子背面有血字——‘水魈守潭，镜合则出’。什么意思？”

“7月15日大雾胖子不见了！石室里有拖拽痕迹，地上有鳞片！不是人！我得去找他……暗河有声音，像是……”

笔记到这里戛然而止，最后几个字被墨水晕开，看不出写了什么。

“水魈？”吴邪皱起眉，“那是什么东西？”

胖子打了个哆嗦：“听着就不是好兆头，跟水鬼似的？”

闷油瓶突然看向潭水深处，那里的水面正在不规律地波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底下搅动。他把背包里的潜水装备扔给吴邪：“穿好。”

吴邪刚把潜水服穿到一半，就见潭中央的水面“咕嘟”冒出个大水泡，紧接着，一道黑影从水里窜了出来，足有两米多长，浑身覆盖着青黑色的鳞片，长着类似鳄鱼的脑袋，却拖着条分叉的尾巴，腥臭的涎水从尖牙上滴落。

“我操！这啥玩意儿！”胖子举起步枪。

那怪物落地时发出沉重的闷响，一双黄色的竖瞳死死盯着他们，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

“水魈。”闷油瓶的声音很平静，他从背包里抽出黑金古刀，刀身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水魈猛地扑了过来，速度快得像道闪电。闷油瓶侧身躲过，黑金古刀顺势劈下，砍在它的鳞片上，发出“当”的脆响，只留下道白痕。

“我靠，刀枪不入？”胖子骂了一声，扣动扳机。子弹打在水魈身上，同样被鳞片弹开，掉进水里。

吴邪突然想起笔记本上的话：“镜合则出！把青铜镜拿出来！”

闷油瓶立刻从背包里掏出那半块青铜镜，吴邪也解下脖子上的另一半，两人同时往前一递——两块镜子在碰到一起的瞬间，发出刺眼的金光，镜面上的“解”字开始发光，像是活了过来。

水魈看到金光，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痛苦地在地上翻滚，鳞片开始剥落，露出底下血肉模糊的躯体。

“有效！”胖子兴奋地喊道。

就在这时，潭水里又冒出几个水泡，这次浮上来的，是一具穿着迷彩服的尸体，正是他们在石室里看到的那具骸骨的主人——看来他终究没能逃出暗河。

水魈在金光中挣扎了片刻，最终瘫在地上不动了，身体迅速干瘪下去，变成一堆黑色的灰烬。

阳光穿透云层照在潭面上，波光粼粼。吴邪收起青铜镜，两块镜子拼合的地方严丝合缝，像是天生就该在一起。

胖子走到尸体旁，翻了翻他的背包，掏出个工作证：“还真是地质勘探队的，叫李明，隶属……”他突然顿住，把工作证递给吴邪，“你看这单位。”

吴邪接过来一看，工作证上的单位名称让他瞳孔骤缩——那是他三叔以前挂靠过的勘探公司，早就注销了。

“这事儿跟三叔有关？”吴邪捏紧了工作证，心里的疑团越来越大。

闷油瓶突然指向潭底，那里的水面正在变得清澈，能隐约看到水下有个方形的物体，像是座沉在水底的石台。

“镜合则出，”吴邪看着那石台，“说的可能不是水魈，是这个。”

他和闷油瓶对视一眼，同时戴上潜水镜，跳入潭中。

深潭底部比想象中更复杂，到处是交错的暗流。吴邪跟着闷油瓶往石台的方向游，越靠近，越能看清石台上刻着的花纹——和主墓室石门上的如出一辙。

石台中央有个凹槽，形状正好能放下那面拼合的青铜镜。闷油瓶把镜子放进去，凹槽立刻发出红光，石台开始震动，缓缓向两侧分开，露出个通往山体内部的通道。

通道里没有水，干燥得很，墙壁上挂着几盏早已熄灭的油灯。吴邪打开潜水灯照过去，只见通道尽头放着个半开的木箱，箱子旁边躺着具骸骨，看衣着正是笔记里提到的“胖子”。

骸骨手里攥着张纸，上面用铅笔写着：“原来解家守的不是墓，是通道……这下面连接着……”

纸的下半部分被撕掉了，不知去向。

吴邪蹲下身，在骸骨口袋里摸索，找到半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有两个年轻人，一个穿着军装，另一个戴着金丝眼镜，两人站在老槐树下，笑得很灿烂。戴眼镜的那个，左手手腕上有块明显的胎记。

而穿军装的那个，眉眼间竟和闷油瓶有几分相似。

“这是……”吴邪的心跳开始加速。

闷油瓶凑过来看了眼照片，突然伸手按向通道内侧的一块石壁。石壁应声而开，露出个暗格，里面放着个黑色的皮箱。

皮箱没有锁，打开后，里面整齐地码着几沓文件，最上面放着个红色的本子，封面上写着“解家族谱”。

吴邪翻开族谱，手指在某一页停住了——上面记载着：解连环，民国十七年生，娶霍氏，育有一子，名“宸”，后随母姓，隐居杭州……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闷油瓶，后者正看着族谱上的照片，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

原来，有些羁绊，从出生那一刻起，就早已注定。

通道外传来胖子的呼喊声：“天真！小哥！你们在里面没被水魈吃了吧？”

吴邪合上族谱，放进皮箱：“走了，该回去了。”

阳光透过潭水照进通道，在地上投下晃动的光斑。吴邪看着身边的闷油瓶，突然觉得，这趟看似偶然的茶园之行，或许正是解开所有谜团的开始。

至于那半张被撕掉的纸，以及通道深处还藏着什么，或许，下一次，就能找到答案。

（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