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手铐扣上林羽手腕时,他没有挣扎,只是偏过头,透过狱警的缝隙望向苏然。苏然站在那里,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眼神里的震惊与痛苦像针一样扎进林羽心里——可他不后悔。
被关进禁闭室的第一个夜晚,墙壁渗出潮湿的寒气,林羽蜷缩在角落,指尖反复摩挲着手腕上的铐痕。血已经凝固成暗褐色,像某种丑陋的勋章。他想起主谋倒下时的眼神,从最初的惊恐到最后的涣散,像极了当年被踩碎的那盆多肉。
“脏东西就该待在脏地方。”他低声说,声音在空荡的房间里撞出细碎的回响。
苏然每天都来禁闭室外站着,隔着厚厚的铁门,他的声音闷得像被水泡过:“林羽,我等你出来。”
林羽从不回应。他怕自己一开口,那点好不容易硬起来的心肠就会软掉。他不能再让苏然靠近自己了,他现在浑身都是血味,是会弄脏干净的人的。
审判的日子来得很快。法庭上,主谋的家人哭得歇斯底里,律师展示着林羽过去的病历,把“精神失常”四个字反复砸向法官。林羽坐在被告席上,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旁听席第一排——苏然就坐在那里,穿着他们说好要一起穿去海边的浅蓝衬衫。
法官问他是否认罪,他突然笑了,声音不大,却让整个法庭安静下来。“我认。”他说,目光穿过人群落在苏然脸上,“但我不后悔。”
最终判决下来,他被转移到最高警戒级别的监狱,刑期是无期。
转监那天,苏然来送他。隔着铁丝网,苏然把一个用红绳系着的贝壳递过来,贝壳边缘被磨得光滑,是他们小时候在海边捡的那个。“等你出来,我们就去看海。”苏然的声音带着颤音,却笑得很用力。
林羽没有接贝壳,只是盯着苏然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别等了。”
苏然的笑容僵在脸上,眼泪突然就掉了下来,砸在铁丝网上,晕开一小片湿痕。“林羽,你混蛋……”
林羽转过身,没有再回头。他知道苏然会懂的。有些牢笼是看得见的铁丝网,有些却是心里的,他不能把苏然也拉进来一起坐牢。
新监狱的墙壁是暗灰色的,像永远不会放晴的天。林羽开始变得沉默,比以前任何时候都沉默。他每天坐在窗边,看着外面那一小片被铁栏分割的天空,手里反复摩挲着什么——是他偷偷藏起来的,那根沾过血的塑料勺柄,被磨得光滑,像块黑色的骨头。
有一天,狱警递给他一封信,信封上是苏然的字迹。林羽捏着信封,指尖抖得厉害,却迟迟不敢拆开。他怕里面写着“我不等你了”,又怕里面写着“我还在等你”。
最终他还是拆开了。信很短,只有一句话:
“海边的花开了,我替你拍了照片,等你想看的时候,我就讲给你听。”
信纸背面,画着一朵歪歪扭扭的花,用的是苏然最喜欢的鹅黄色颜料,像极了阳光落在花瓣上的样子。
林羽把信纸按在胸口,肩膀轻轻抖了起来。他没有哭,只是觉得心里某个地方,那片早就干涸的土地,突然有了点湿润的意思。
他抬起头,看着铁栏外的天空,第一次开始认真地想:也许,无期也不是那么长。
至少,他还有个人可以等,有个地方可以想。
那片海,那朵花,那个穿浅蓝衬衫的人,会是他在这无边黑暗里,唯一能抓得住的光。哪怕这光,他这辈子都只能远远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