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剧烈的抽搐仅仅持续了不到十秒!
阿廖沙紧绷的身体骤然松弛下来,像断线的木偶,瘫软在毯子上。那阵不正常的潮红如同退潮般迅速从他脸上褪去,留下一种近乎透明的苍白。急促的、带着哨音的呼吸……奇迹般地……平缓了下来!
军医猛地扑过去,手指颤抖着按上阿廖沙细弱的脖颈动脉。他的眼睛死死盯着男孩的胸口。
一秒……两秒……三秒……
阿廖沙胸口的起伏,虽然微弱,却变得平稳而有规律!那可怕的、濒死的哨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虽然微弱、却清晰的、属于平稳呼吸的微弱气流声!
“脉搏……脉搏变强了!呼吸平稳了!” 军医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声音因为极度的激动而嘶哑颤抖,“不是过敏!是……是药物起效前的应激反应?!天啊!他的身体在回应!他在退烧!创面的热度……在降!”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阿廖沙原本紧锁的眉头,极其缓慢地、极其艰难地……舒展开了一丝。那是一种超越了痛苦、陷入深度沉睡的宁静。虽然脸色依旧苍白得吓人,但那份笼罩着他的、浓重的死气,似乎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硬生生驱散了一部分!
“活了……他活了……” 一个护士捂住嘴,喜极而泣,声音哽咽。
巨大的、劫后余生般的狂喜如同海啸般瞬间席卷了这小小的角落!医护人员们互相看着,眼中充满了泪水,脸上是疲惫却无比振奋的笑容。磺胺粉和绷带能处理伤口,但这支盘尼西林,是真正将阿廖沙从死神镰刀下拉回来的关键!尼娜·瓦西里耶夫娜留下的最后火种,点燃了生命的奇迹!
叶连娜整个人都瘫软下来,巨大的情感冲击让她浑身脱力,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她伏在阿廖沙身边,将脸深深埋进男孩盖着的、肮脏的毯子里,肩膀剧烈地耸动着,无声地释放着积压已久的恐惧、绝望和此刻排山倒海的狂喜与感激。她的手指,依旧紧紧抓着阿廖沙的手,也紧紧按在膝上那对舞鞋上。
那只带着空洞锁孔的舞鞋,冰冷的缎面紧贴着她的掌心。那个空洞的锁孔,此刻不再像嘲讽的眼睛,而更像一个被打开的门户,一个被尼娜用生命、被叶连娜用行动、被盘尼西林的神奇力量所共同开启的、通向生之彼岸的通道。洁白的舞鞋在旁边,静静地散发着柔和的光泽,仿佛象征着那份终于被守护下来的纯洁与希望。
不知过了多久,叶连娜才勉强控制住情绪。她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阿廖沙沉睡中平静许多的小脸,又低头看向膝上的舞鞋。她小心翼翼地拿起那只带着锁孔的舞鞋,将那个空洞的锁孔凑到眼前,借着昏暗的灯光仔细看去。
锁孔深处,似乎残留着一点极其微小的、深色的碎屑——是尼娜阿姨制服上的纤维?还是舞鞋本身的?又或者,是某种看不见的、却无比沉重的东西被释放后留下的痕迹?
就在这时,她感到怀中有东西硌着。是那本从尼娜工具箱底层拿出来的、边缘磨损的小笔记本。
她心中一动,小心翼翼地掏了出来。笔记本很薄,皮质封面早已磨损开裂,露出里面的硬纸板。她深吸一口气,带着一种近乎朝圣的心情,轻轻翻开第一页。
昏黄的灯光下,一行行熟悉的、属于尼娜·瓦西里耶夫娜的、略显笨拙却异常工整的字迹映入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