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期在家里憋太久了，苏雨桐就约着许愿安他们一起去游泳。
暑假的太阳把泳池的水晒得温吞吞的，像一大盆融化的果冻，连空气里都飘着水汽蒸腾的慵懒。苏雨桐抱着个粉白相间的独角兽游泳圈，老远就踮着脚往更衣室方向瞅，看见两道身影出来，立刻扯开嗓子喊：“安安！周熠！快点！我表哥把他那只复古防水相机带来了，今天非得拍满一卷才算完！”
许愿安换好泳衣走在前面，白生生的胳膊上还沾着点没擦干净的水珠，顺着手臂滑到肘弯，又悄无声息地没入泳衣的蕾丝花边里。她手腕上那根红绳被小心地绕了三圈，藏在泳衣袖口下，只露出个小小的绳结，像颗藏起来的红豆。“你表哥那相机上次拍演唱会，把我鼓槌举起来的瞬间拍成了表情包，”她走到苏雨桐跟前，伸手戳了戳游泳圈上独角兽的大眼睛，“这次再敢乱拍，我就把你摁进水里数泡泡，数不够一百个不准上来。”
周熠跟在后面，手里捏着条蓝白条纹的毛巾，目光在许愿安身上不经意地顿了顿——她今天穿的泳衣是淡紫色的，裙摆上绣着细碎的小雏菊，随着脚步轻轻晃动，像有蝴蝶停在上面。上次喂猫沾在脚踝的草屑不知什么时候蹭掉了，露出光洁的皮肤，和暑假那天被三花猫尾巴扫过的地方一模一样。他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下，慌忙移开视线，假装研究泳池里打闹的小孩，耳尖却比池里的水还要烫。
“周熠你会仰泳吗？”许愿安突然转过身凑过来，发梢的水珠滴在锁骨窝里，声音带着点水汽的湿润，“我上次看纪录片里你划水的样子，活像只被翻过来的乌龟，四肢乱扑腾。”
苏雨桐在旁边笑得直拍水，独角兽游泳圈跟着晃悠，差点把她自己晃翻。
周熠的脸“腾”地一下更热了，刚想反就看见许愿安往后退时没踩稳，脚下在湿漉漉的池边一滑，整个人突然往泳池里倒，双手在空中胡乱划了两下，像只受惊的小鹿。他几乎是凭着本能往前一扑，伸手正好攥住她的手腕，那圈绕在她腕上的红绳硌在掌心，像根发烫的细线，带着她皮肤的温度。“小心点，”他用了点力把她拽稳，指尖不经意间蹭过她胳膊上的水珠，凉丝丝的触感顺着指腹往上爬，“池边滑得很。”
许愿安的耳尖红得像熟透的樱桃，挣开他的手就往后跳，“扑通”一声扎进水里，溅起的水花劈头盖脸打在周熠脸上。她在水里扑腾着站稳，裙摆被水浮起来，像朵盛开的铃兰。那个清冷的小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变了，调皮的很。
苏雨桐举着相机“咔嚓”一声按下快门，把周熠站在池边发愣的样子拍了下来。她举着相机屏幕凑过去，笑得眼睛都眯起来：“完了完了，这张一看就是被丘比特射中了，还是带游泳圈的那种，箭上说不定还绑着小雏菊呢。”
周熠没理她，只是慢慢走进水里。温水漫过脚踝、膝盖，最后停在腰腹间，带着恰到好处的暖意。他抬起头时，看见许愿安在泳池那头冲他招手，手腕上的红绳不知什么时候松了些，有一小截滑出来浸在水里，随着她的动作浮浮沉沉，像条不肯安分的小金鱼。阳光穿过水波照下来，把她的影子碎成一片闪闪烁烁的光，比暑假那碗冰酪里的红豆，还要甜得让人发慌。
他突然觉得，这个夏天最该解开的题，或许根本不用鼓槌敲——就像现在这样，一步步朝她走过去，水的阻力和心跳的鼓点，早就悄悄合了拍。
游到中途时，周熠瞥见浅水区有几个男生正对着这边指指点点，目光黏在许愿安身上，像甩不掉的胶。其中一个穿黑色泳裤的男生甚至冲这边吹了声口哨，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飘进耳朵里。他看见许愿安正仰着头跟苏雨桐说笑，阳光洒在她湿漉漉的发梢上，亮得像撒了把碎钻，那截红绳偶尔从袖口滑出来，晃得人眼晕。
一股莫名的躁意突然窜上来，周熠的手不自觉地攥紧了，指节在水里泛出白。刚才还觉得温吞舒服的池水，此刻像裹着层砂纸，蹭得皮肤发紧。他想起上次在器材室，江屿调着吉他弦开玩笑：“安安往鼓前一站，全场的目光都得黏她身上。让人喜欢的紧”当时只当是玩笑，此刻却真真切切尝到了那滋味——像吞了颗没熟的青梅，酸意从舌根一直漫到心口。以为江屿不在，就不用酸成柠檬，他还是高估了自己。
“喂，看什么呢？”苏雨桐不知什么时候游了过来，独角兽游泳圈撞了撞他的胳膊，“脸拉得比泳池还长，被水呛着了？”她顺着周熠的目光瞥过去，突然“哦”了一声，促狭地眨眨眼，“吃醋啦？放心，安安眼里只有她的鼓和你的物理错题本，别人抢不走。”
周熠没说话，猛地往深水区游了两下，水花溅得老高。他游到许愿安身后时，正好听见那几个男生在议论：“那女生泳衣挺好看的，是不是隔壁三班的？”“去要个微信啊，没有听说的那么高冷啊，看着挺开朗的……”
他几乎是凭着本能伸手，轻轻碰了碰许愿安的肩膀。她回过头，眼里还带着笑，睫毛上的水珠滴下来，落在锁骨窝里：“怎么游这么快？。”
“嗯…”周熠的声音有点闷，目光越过她，冷冷地扫过那几个男生，“水里凉，去池边坐着吧，我去买汽水。”他说话时没忍住，伸手替她把额前的碎发捋到耳后，指尖碰到她温热的耳垂，两人都愣了一下。
许愿安的耳尖又红了，下意识地往他身后躲了躲，正好避开了那边投来的目光。“那……那我要橘子味的。”她的声音小了点，像怕被人听见似的，手指悄悄抓住了周熠的衣角，“苏雨桐说想吃烧烤味的薯片，你记得顺便带一包。”
周熠“嗯”了一声，转身往池边走去。经过那几个男生身边时，他脚步没停，却清晰地听见身后传来许愿安的声音，不大却很清楚：“我男朋友去买喝的了，等下我们还要去看新上映的电影呢。”
他的脚步猛地顿住，回头时，正看见许愿安梗着脖子，下巴抬得高高的，像只炸了毛的小兽，而那几个男生脸上的表情，活像被丢进水里的火柴，瞬间蔫了下去。苏雨桐在旁边笑得直拍水，差点把游泳圈拍翻。
阳光穿过水面，在周熠脚边投下晃动的光斑。他突然觉得刚才那点酸意，全都化成了橘子汽水似的甜，从心底一直冒泡泡。他朝着许愿安挥了挥手，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笑意：“知道了，橘子味的，两罐。”
池边的风吹过来，带着点消毒水的味道，却比任何时候都让人舒服。周熠看着水里那个正偷偷朝他做鬼脸的身影，突然觉得这个夏天的所有故事，都像这池温水一样，慢慢漫过来，把蝉鸣、阳光、红绳和心跳，都泡成了甜丝丝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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