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熠拎着网兜往回走时，塑料瓶身的凉意已经浸到了掌心。网兜里两罐橘子汽水碰撞着，发出轻快的叮当声，还有一包烧烤味薯片被压在底下，包装袋被水汽洇出淡淡的湿痕。他老远就看见遮阳伞下的两道身影——苏雨桐正举着相机对着水面比划，而许愿安坐在躺椅边缘，半截小腿还浸在池水里，淡紫色裙摆被水濡湿了一小块，像沾了晨露的花瓣。
听见脚步声，许愿安猛地把腿收回来，脚趾蜷缩着蹭了蹭椅面的纹路，耳尖红得像被汽水染过。“回来啦？”她抬头时睫毛还在颤，刚才在水里那句“男朋友”像颗没嚼烂的糖，此刻正堵在喉咙口，甜得发慌。
周熠把网兜递过去，指尖不经意碰到她的手背，两人都像被电流扫过似的缩了缩。“橘子味的。”他特意把其中一罐拧松了些，再递给她时，拉环轻轻一碰就弹开，气泡争先恐后地涌出来，在瓶口堆成细密的白沫。
“谢、谢谢。”许愿安捧着汽水猛灌了一大口，气泡呛得她眼眶发红，顺着脸颊滚下来的水珠，分不清是汽水还是别的。她偷偷抬眼瞄周熠，见他正低头拧自己那罐，喉结滚动时，脖颈处的水珠顺着锁骨往下滑，没入被水浸得发深的泳衣领口。
苏雨桐啃着薯片凑过来，故意把包装袋捏得咔嚓响：“我说你们俩，刚才在水里演默剧呢？周熠你脸红得跟安安的红绳一个色，再憋下去，泳池的水都要被你们的小心思烧开了。”
周熠没理她，只是把视线转向许愿安：“刚才在水里，你说的话……”
“我那是为了应付他们！”许愿安慌忙打断，手里的汽水瓶晃了晃，泡沫溅在手背上，“谁让他们一直盯着看，我只是想让他们赶紧走……”
“哦。”周熠应了一声，目光落在她手腕上——那截红绳不知什么时候松了，有小半圈泡在刚才溅出的水渍里，像条喝饱了水的小鱼。他突然伸手，用指腹轻轻蹭过她手背上的泡沫，“那如果不是应付呢？”
许愿安的呼吸顿住了，指尖猛地攥紧了汽水瓶。玻璃罐的凉意顺着掌心往上爬，却压不住从心口漫上来的热。她看见周熠的眼睛在阳光下亮得很，像盛着整片泳池的光，而他的指尖还停留在自己手背上，温温的，带着点水汽的湿润。
“我……”她刚要说话，就被苏雨桐的惊呼声打断。
“快看快看！那几个男生又在往这边瞅！”苏雨桐举着相机往后退了两步，故意把声音扬得很高，“安安你快再说句什么，我好把周熠这要吃人似的表情拍下来！”
周熠的眉峰几不可察地蹙了下，刚要转身，就被许愿安拽住了衣角。她的手指攥得很紧，指节都泛了白，声音却很清楚，带着点发颤的勇气：“他们看也没用，因为……”
她顿了顿，抬头看向周熠的眼睛，阳光在她睫毛上跳着碎光：“因为本来就是真的。”
周熠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像是没反应过来。直到看见许愿安耳尖红得快要滴血，他才后知后觉地扬起嘴角，那笑意从嘴角漫到眼底，像投入湖面的石子，荡开一圈圈温柔的涟漪。他伸手，这次没再犹豫，轻轻握住了她攥着衣角的手，红绳硌在两人掌心之间，温温热热的。
“那正好。”他的声音比汽水还要甜，“我本来也打算今天告诉你的。”
苏雨桐在旁边“嗷”地叫了一声，举着相机疯狂按快门，复古相机的齿轮转动声沙沙响，像在替他们数着心跳。“完了完了，这卷胶卷要不够用了！”她边拍边笑，“早知道多带两卷，这狗粮撒的，比泳池的消毒水味还浓！”
周熠没理她，只是牵着许愿安往泳池走。温水漫过脚踝时，许愿安的裙摆又飘了起来，这次周熠伸手替她把裙摆往下按了按，指尖蹭过她腿上的水珠，凉丝丝的。“教你仰泳？”他低头看她，眼里的笑意晃得人睁不开眼，“这次保证比纪录片里的标准姿势还好看。”
“才不要。”许愿安往他身后躲了躲，故意踩了踩他脚边的水，“上次你把我教成翻壳乌龟，这次说不定要教成溺水青蛙。”话虽这么说，她的手却攥得更紧了，红绳在两人交握的手间晃悠，像条系住了两头的线。
周熠被她逗笑了，刚要说话，就听见身后传来苏雨桐的哀嚎：“喂！你们俩别光顾着谈恋爱啊！相机快没电了！等等我！”
阳光穿过水汽，在水面织成一张金灿灿的网。周熠牵着许愿安往水深处走，温水漫过腰腹时，他突然停下脚步，转身把她圈在怀里。泳池的水波轻轻晃着，把两人的影子揉在一起，他低头时，鼻尖蹭过她湿漉漉的发梢，带着点淡淡的洗发水香味。
“其实刚才在器材室，江屿说的不全对。”他的声音很轻，混着水声漫进她耳朵里，“不是全场的目光都黏着你，是我的。”
许愿安的心跳突然乱了节拍，像被鼓槌敲错了点。她抬头时，正好撞进周熠的眼睛里，那里盛着比阳光更暖的东西，把她的脸都烤得发烫。她突然踮起脚，飞快地在他下巴上啄了一下，像只偷了糖的小兽，转身就往水里扎。
“许愿安！”周熠愣了两秒，笑着追上去。
水花溅得老高，把苏雨桐的抱怨声都淹没了。泳池里的水晃啊晃，把蝉鸣、阳光、红绳和没说出口的情话，都泡成了甜丝丝的模样。苏雨桐举着相机站在岸边，看着水里追逐的两道身影，突然觉得这卷胶片拍得值——毕竟不是每个夏天，都能把心动的模样，藏进阳光和水波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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