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就到了夏天,天气越来越热。教室里的吊扇转得嗡嗡响,把热空气搅得更浮躁,粉笔末在光柱里飞,连蝉鸣都透着股懒洋洋的倦意。
周熠从冰柜里抢了最后一根绿豆冰棒,拆开包装纸就往许愿安桌上递,冰棒冒的白气沾了他鼻尖一点凉。“快吃,再晚就化了。”他自己叼着根老冰棍,含糊不清地说,眼睛却瞟着后排——江屿刚从外面回来,手里拎着个透明袋子,装着三支冰奶茶,杯壁凝着厚厚的水珠。
江屿径直走过来,把其中一杯放在许愿安面前,是她常喝的三分糖乌龙奶盖。“刚路过奶茶店,买一送一。”他语气平淡,像在说件再寻常不过的事,目光却掠过周熠手里的绿豆冰棒,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轻慢。
周熠的火气“噌”地就上来了,把冰棒往许愿安手里塞得更紧:“冰棒解渴!奶茶太腻,天热喝着不舒服。”
“是吗?”江屿挑了挑眉,指尖在奶盖杯上敲了敲,“上次体育课她跑完八百米,可是一口气喝了半杯这个。”
“那是她渴极了!”周熠梗着脖子反驳,忽然发现自己的老冰棍化得比绿豆冰快,糖水顺着指缝往下滴,慌忙往裤子上蹭了蹭,倒显得有些狼狈。
许愿安看着他们,忽然“噗嗤”笑了出来。她把冰棒和奶茶都往中间挪了挪,拿起冰棒咬了一小口,又用吸管戳开奶盖抿了下:“都好吃。周熠的冰棒够清爽,江屿的奶茶也刚好解腻。”她把冰棒往周熠嘴边送了送,“你快吃,要化完了。”
周熠脸一红,赶紧凑过去咬了一大口,绿豆沙的清甜混着她指尖的温度,瞬间压过了心里那点别扭。江屿看着他们,默默拿起自己那杯奶茶,吸管戳下去的力道却重了些,发出“啵”的一声轻响。
下午的物理实验课更熬人。教室里像个大蒸笼,周熠帮许愿安调试显微镜时,额角的汗顺着下颌线往下掉,滴在实验报告上,晕开一小片墨渍。“你看你,”许愿安从口袋里摸出包纸巾,抽了一张给他擦汗,“跟你说过别穿深色校服,吸热。”
周熠僵着脖子不敢动,任由她的指尖擦过他的皮肤,比冰棒还凉的触感让他心跳漏了半拍。刚想说句什么,身后忽然传来“哗啦”一声——江屿手里的烧杯没拿稳,半杯清水洒在实验台上,正好溅到周熠的校服后背。
“抱歉。”江屿说着,递过来一块抹布,眼神却没什么歉意,“手滑。”
“你故意的吧!”周熠猛地转身,后背湿了一片,贴着皮肤黏糊糊的难受。
“难道是我推你了?”江屿挑眉,“自己站不稳怪谁?”
“你!”周熠攥着拳头就要上前,被实验老师一声呵斥打断:“干什么呢?实验课吵什么!”
两人只好作罢,却都憋着股气。周熠甩了甩湿漉漉的后背,看见江屿在给许愿安讲解实验步骤,指尖点在她的实验报告上,距离近得刺眼。他忽然拿起桌上的酒精灯,故意往那边挪了挪,火苗“腾”地窜高半寸,映得江屿的侧脸亮了亮。
江屿没回头,只是把许愿安的报告往自己这边拉了拉:“离火远点,烫着。”语气里的自然,倒像是他们才是一起做了千百次实验的搭档。
周熠心里像被塞了团浸了汗的棉花,又闷又沉。直到实验结束,他收拾器材时,不小心碰倒了江屿的量杯,里面的残余液体洒了他一鞋。“抱歉啊,”他学着江屿的语气,也递过一块抹布,“手滑。”
江屿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弯腰自己擦了起来。阳光从窗户斜照进来,给他的侧脸镀上层金边,倒显得比平时柔和些。
放学时,夕阳把天空染成橘红色,热风卷着操场上的青草味飘进教室。周熠背着书包往外走,看见江屿正站在走廊里,手里拿着瓶冰镇的橘子汽水,递给许愿安:“刚才看你实验课好像没喝够水。”
许愿安接过来,刚要拧开,周熠忽然从包里掏出个小风扇,按开开关递到她面前:“吹吹吧,看你满头汗。”风扇是他用攒了两周的零花钱买的,粉白色的,上面印着只小兔子,他觉得跟她很配。
许愿安笑着接过去,风扇的凉风扫过脸颊,她眯起眼睛,像只被风吹得很舒服的小猫。“谢谢你们,”她说着,把橘子汽水分给他们,“一人一半。”
周熠和江屿接过汽水瓶,指尖碰到一起,又像触电般缩回,各自拧开盖子喝了一大口。橘子味的气泡在舌尖炸开,带着点甜,又有点酸,像这个被热浪裹着的夏天,处处都是藏不住的较劲,却又在某个瞬间,透着点说不清楚的鲜活。
周熠看着许愿安被风吹起的碎发,忽然觉得,再热的天,好像也没那么难熬了。他摸了摸口袋里那只被体温焐得温热的千纸鹤,纸页边缘已经有些软了。或许,不用等到秋天,他就能找到说出口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