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巷的青石板路上还沾着未化的雪，踩上去咯吱作响。许愿安抱着怀里的软软往巷深处走，猫爪在她月白色棉裙上印出几个浅灰的印子——是出门前蹭的灶灰。这猫自从被她从初中树林的灌木丛里抱回来，就养得越发圆滚滚，此刻正把脑袋埋在她颈窝，呼噜声像台小鼓风机。
“慢点走，别颠着它。”周熠的声音从前面传来，他穿着件深靛蓝的短款棉服，手里提着个竹篮，里面装着刚从张奶奶作坊买的梅花酥。看见许愿安怀里的猫，他脚步顿了顿，伸手想接，却被软软伸长爪子扒住衣襟，尾巴在他手腕上绕了两圈——这猫对周熠亲得很，每次见了都要蹭够了才肯罢休。
“你看它，越来越胖了。”许愿安笑着把猫递过去，周熠接过来时，软软立刻蜷成个毛球，把脸埋在他棉服的褶皱里，露出的尾巴尖还轻轻晃着。
老梅树的枝桠上还挂着残雪，粉白的花瓣却开得正盛，风吹过就落得满身都是。周熠把软软放在树下的石凳上，从竹篮里拿出个小碟子，倒了点温牛奶——是出门前特意在家热的，知道软软不爱喝凉的。猫立刻凑过去舔，尾巴扫过碟沿，带起的风卷落几片梅瓣，正好落在它毛茸茸的背上。
“你上次说想画软乎乎的猫，”许愿安从包里翻出周熠送的速写本，递过去时，看见他指尖沾着点梅花酥的碎屑，“现在正好有模特。”
周熠接过本子，铅笔在纸上沙沙作响。他画得极快，寥寥几笔就勾出软软蜷成球的样子，连它嘴边沾着的牛奶渍都没落下。许愿安凑过去看，发现画的角落还添了几笔飘落的梅瓣，正好落在猫尾巴上。“比画的灯笼好看多了。”她轻声说，想起他第一次给她看画的样子，在公交车上，他把画着白杨树的纸偷偷塞过来，耳尖红得像当时车窗外的夕阳。
“多画了半年，总该有点进步。”周熠的笔尖顿了顿，忽然往她发间别了片刚落下的梅瓣，“你发间的琉璃簪，配着梅花更好看。”他指尖擦过她的耳廓，像雪夜里那次一样，带着清冽的皂角香，两人都顿了顿，远处传来张奶奶吆喝着晒梅干的声音，才打破了沉默。
软软舔完牛奶，忽然跳上周熠的膝头，用脑袋蹭他握笔的手。他顺势摸了摸猫的下巴，声音放得很轻：“等过阵子暖和了，带它去初中操场走走吧？”
许愿安望着老梅树，忽然想起初三毕业，她抱着软软，站在操场边看周熠打篮球。他投进三分球后，隔着人群朝她扬起笑脸，阳光落在他汗湿的发梢上，像此刻落在梅瓣上的光。谁能想到，这个总抱着篮球的少年，后来会握着画笔，把她和猫，连同满巷的梅花，都画进纸里。
风又起了，卷着梅瓣落在速写本上。周熠小心地把花瓣夹进本子，像夹了片春天。许愿安看着他低头画画的样子，睫毛上沾着点细碎的阳光，忽然觉得，有些约定不必说出口也很好——就像梅巷的花会年年开，就像软软总会在他怀里打呼噜，就像他画里藏着的心意，会和这满巷的梅香一起，慢慢漫进往后的日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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