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转过巷口就是许愿安住的小区,楼下那棵老槐树的影子在暮色里摇摇晃晃。周熠帮她把外套拉链拉到顶,遮住半张脸:“上去热水澡赶紧洗,别真感冒了。”
许愿安点点头,指尖攥着外套下摆蹭了蹭,布料上还留着淡淡的皂角香混着阳光的味道。她刚转身刚要进门又被他叫住。
“那个——”周熠挠了挠后脑勺,路灯把他的影子拉得歪歪扭扭,“明天早上……我买了早饭在楼下等你吧?”
“嗯。”她这次的声音比刚才清楚些,像含着颗水果糖,甜丝丝的。
直到门“咔嗒”关上,周熠还站在原地没动。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空着的胳膊,刚才披外套时不小心蹭到她发梢的水珠,现在好像还沾在袖口上,凉丝丝的,却烫得他指尖发麻。转着篮球往旁边走时,脚步轻快得差点顺拐,少年忍不住低头笑了笑,篮球在掌心转得越发欢实。
许愿安推开家门时,林箐正在厨房炒菜,听见动静探出头:“安安回来啦?今天怎么……”话说到一半顿住了,盯着她身上明显大一号的男士外套,“这是谁的衣服?你怎么湿成这样?”
她把今天的事简略说了说,故意略过周熠送她回来的部分,可耳根的热度怎么也压不下去。妈妈听完气得直拍围裙:“这什么学生!太不像话了!”转身从衣柜里翻出干净的厚睡衣,“快换衣服洗澡去,我给你煮碗姜汤。”
浴室里的热水哗哗淌着,许愿安盯着镜子里自己发红的眼眶,指尖轻轻碰了碰脸颊。刚才周熠站在她身边时,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洗衣粉味,混着少年人特有的清爽气息,像夏天刚切开的青柠,让人莫名安心。
洗完澡出来,姜汤已经晾得温温的。妈妈坐在沙发上给她吹头发,吹风机嗡嗡地响,忽然开口:“刚才送你回来的是隔壁楼那个叫周熠的男生吧?我在厨房窗户看见啦。”
许愿安的头发丝猛地炸起来:“妈!”
“脸红什么呀。”妈妈笑着捏了捏她的耳朵,“那孩子看着挺稳重的,上次还帮王奶奶搬米呢。”吹风机停了,她用梳子梳开女儿湿漉漉的发梢,“不过你现在主要任务是学习,知道吗?”
“知道啦。”许愿安把脸埋进抱枕里,声音闷闷的。
夜里躺在床上,她抱着周熠的外套翻来覆去睡不着。布料洗得软软的,贴在脸颊上像云朵,那股皂角香总往鼻尖钻。她忽然想起上周下雨,两人共撑一把伞回家,他的胳膊一直举得老高,半边肩膀都淋湿了,当时她还很别扭的。
“芽芽大人,你说他是不是真的……”她戳了戳脑海里团成毛球的小家伙。
猫猫耳“唰”地竖起来:“绝对是!不然谁会记住你爱吃芋泥包!谁会把干净外套给浑身湿透的人!谁会……”
“好啦好啦。”许愿安捂住发烫的耳朵,把外套叠得整整齐齐放在床头,“明天还要早起呢。”
可翻来覆去折腾到后半夜才睡着,梦里全是夕阳下并肩的影子,和少年眼里盛着的笑意。
第二天清晨六点半,许愿安站在镜子前深呼吸。她挑了件浅蓝色的连衣裙,外面套了件白色针织开衫,头发梳成简单的马尾,对着镜子扯了扯嘴角,却怎么也摆不出平时的“高冷”表情,反而笑得有点傻气。
楼下传来轻轻的叩门声时,她抓起书包就往外跑,差点被门槛绊倒。
周熠站在楼下,背着书包,手里拎着两个豆浆袋,见她出来,眼睛亮了亮:“早。”
他穿了件白色T恤,外面套着校服外套,额前的碎发软软地搭着,比平时多了几分清爽。“买了热豆浆和芋泥包,”他把袋子递过来,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两人都像触电似的缩了缩,“还热乎着呢。”
“谢谢。”许愿安接过袋子,指尖触到温热的豆浆,心里也暖烘烘的。
两人并肩往学校走,清晨的风带着点凉意,吹得路边的树叶沙沙响。许愿安小口咬着芋泥包,甜糯的馅料在舌尖化开,果然像他说的那样甜而不腻。
“好吃吗?”周熠转头看她,眼里带着点期待。
“嗯。”她用力点头,嘴角沾了点芋泥渣,自己没察觉。
周熠从口袋里掏出纸巾,顿了顿,还是抬手轻轻帮她擦掉了。指尖的温度擦过脸颊,像羽毛轻轻扫过,许愿安的心跳“咯噔”漏了一拍,嘴里的芋泥忽然就不甜了,只剩下烫人的热度往耳根冲。
“谢、谢谢。”她结结巴巴地说,低头假装专心喝豆浆,耳根却红得快要滴血。
少年看着她泛红的耳尖,嘴角忍不住弯了弯,伸手把书包往肩上又拽了拽,遮住自己同样发烫的耳根。
阳光从树缝里漏下来,在两人脚边投下斑驳的光点。豆浆袋被捏得皱巴巴的,芋泥包的甜味还在舌尖打转,而比这更甜的,是并肩走着时,偶尔碰到的胳膊肘,和彼此眼里藏不住的笑意。
走到学校门口时,周熠忽然停下脚步:“对了,”他从书包里掏出个小小的玻璃罐,里面装着几颗奶白色的糖,“这个给你。”
“这是……”
“薄荷糖,”他挠挠头,“上次听你说上课容易困。”
许愿安愣住了。那还是两周前的事,她在座位上打哈欠,跟同桌小声抱怨了一句“昨晚没睡好,有点困”,没想到会被他听到。
“芽芽大人!他绝对是在监视你!哦不,是关注你!”小家伙在脑海里疯狂打滚,“连你随口说的话都记得!这还不是喜欢是什么!”
她接过玻璃罐,指尖碰到他的,又是一阵熟悉的滚烫。“谢谢。”声音轻得像叹息。
“不客气。”周熠笑了笑,露出两颗小小的虎牙,“快进去吧,要早读了。”
看着许愿安跑进教学楼的背影,周熠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耳朵,低头笑了笑。阳光落在他扬起的嘴角,像撒了把金粉,亮得晃眼。
教室里,许愿安把玻璃罐小心翼翼地放进笔袋,心里像揣了罐冒泡的汽水,甜得快要溢出来。她偷偷抬头看向斜前方的周熠,他正低头翻着课本,阳光落在他挺直的侧脸上,睫毛长长的,像小扇子。
忽然,周熠像是有感应似的转过头,正好对上她的目光。四目相对的瞬间,两人都像被烫到似的猛地转回去,耳根的热度却怎么也降不下去。
窗外的蝉鸣不知什么时候响了起来,夏天好像才刚刚开始,而有些藏在心底的秘密,正像藤蔓一样,悄悄蔓延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