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边城回来时，京城的春已浓得化不开。护城河边的柳絮飘得满街都是，沈府庭院里的海棠开得正好，粉白的花瓣落在青石板上，像铺了层细碎的雪。谢临舟刚把从边城带回的小松树栽进院角，就看见管家捧着一封家书，快步走了进来。

“少爷，谢大人，是谢家老家来的信。”管家把信递过来，脸上带着笑意，“看信封上的字迹，像是谢老夫人写的。”

谢临舟接过信，指尖有些发颤。自他父亲去世后，他就很少回谢家老家，只偶尔寄些东西回去。如今收到老夫人的信，心里竟有些紧张——他还没跟家里说过和沈砚之成婚的事，不知道老夫人会不会介意。

沈砚之看出他的不安，悄悄握住他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指尖传来：“别担心，老夫人要是知道你过得好，肯定会高兴的。”

谢临舟点头，拆开信封。信纸上的字迹有些歪斜，却写得很工整，老夫人说，老家的桃花开了，比往年艳，还说邻居家的孩子考上了秀才，让他在京城也多注意身体，别总熬夜批奏折。信的最后，老夫人忽然提了句：“前几日听京里来的人说，你和沈将军成了亲？要是真的，就带他回来看看吧，我做你爱吃的桃花糕。”

谢临舟看着最后那句话，忽然红了眼眶。他原本以为，家里人会反对男子成婚，却没想到老夫人不仅不介意，还盼着见沈砚之。

“怎么样？”沈砚之轻声问，目光落在他泛红的眼角。

“老夫人……让咱们回老家看看。”谢临舟把信递给他，声音带着哽咽，“她说要做我爱吃的桃花糕。”

沈砚之接过信，仔细读了一遍，嘴角忍不住弯了起来：“那咱们就回去。正好趁这段时间不忙，带你回老家看看桃花，也让我认认亲。”

出发去谢家老家的前一天，沈砚之特意去了京城里最好的点心铺，买了老夫人爱吃的杏仁酥，又让丫鬟把从边城带回来的晒干的野花，仔细包好——谢临舟说，老夫人喜欢用干花插瓶，摆在窗台上好看。

谢家老家在江南的一个小镇，走了五天水路才到。船刚靠岸，就看见一个穿着青布衣裳的小姑娘，站在码头边张望，看见谢临舟，立刻笑着跑过来：“表哥！我是阿桃啊！奶奶让我来接你们！”

是谢临舟小时候总跟着的表妹，如今已经长这么大了。谢临舟笑着应了声，刚想介绍沈砚之，就看见阿桃盯着沈砚之，眼睛亮了亮：“你就是沈将军吧？奶奶说你可厉害啦，能打坏人！”

沈砚之被她说得有些不好意思，却还是温和地笑了：“我是沈砚之，以后你叫我沈大哥就好。”

跟着阿桃往镇上走，路边的桃花开得正艳，粉白的花瓣落在青石板路上，踩上去软软的。老夫人早已站在院门口等候，看见他们过来，快步走上前，拉着谢临舟的手，眼眶就红了：“临舟啊，你可算回来了，比上次见又瘦了。”

谢临舟握着老夫人的手，轻声说：“奶奶，我没瘦，您看，我还带了沈砚之回来给您看。”

老夫人转头看向沈砚之，目光里满是慈爱：“沈将军，多谢你照顾临舟。我这孙儿性子倔，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多担待。”

“奶奶您放心，我会好好照顾他的。”沈砚之躬身行礼，态度恭敬，“我还带了些京城的点心和边城的干花，希望您能喜欢。”

进了院子，老夫人就拉着谢临舟说家常，阿桃则围着沈砚之，问京城的事，问边城的事。沈砚之耐心地回答，偶尔看向谢临舟，两人的眼神交汇，都带着笑意。

傍晚时，老夫人果然做了桃花糕。粉白的糕点上缀着几片桃花瓣，咬一口，满是桃花的清香和糯米的甜软。谢临舟吃得眉眼弯弯，沈砚之也尝了一块，觉得比京城里最好的点心铺做的还好吃。

“喜欢就多吃点。”老夫人看着他们，笑得格外开怀，“明天我带你们去后山看桃花，那里的桃花开得比镇上的还艳，还有一条小溪，夏天能捉鱼呢。”

第二天清晨，老夫人带着他们去了后山。漫山遍野的桃花开得正盛，风一吹，花瓣就像雪一样飘下来，落在头发上、肩上。谢临舟拉着沈砚之的手，沿着小溪往前走，溪水清澈见底，能看见水底的鹅卵石。

“小时候我总来这里玩，”谢临舟轻声说，“我爹还在的时候，会带着我在这里钓鱼，说等我长大了，就教我兵法，让我像他一样守着家国。”

沈砚之握住他的手，轻声说：“你做到了。你不仅像你爹一样守着家国，还找到了能陪你一辈子的人。”

谢临舟转头看他，眼底满是温柔。阳光透过桃花的缝隙洒下来，落在沈砚之的脸上，发间的“归雁”簪在光线下泛着温润的光。他忽然想起老夫人昨晚说的话：“临舟啊，沈将军是个好孩子，你们要好好的，往后的日子，比这桃花糕还甜。”

从后山回来时，夕阳已经西斜。老夫人站在院门口，手里拿着一个布包，递给谢临舟：“这里面是些桃花干，你带回去泡水喝，对身体好。还有这个……”她又递给沈砚之一个木雕的小雁，“我听临舟说你喜欢‘归雁’的纹样，就找木匠做了个，你别嫌弃。”

沈砚之接过木雕小雁，指尖摩挲着上面的纹路，心里暖得发颤：“谢谢奶奶，我很喜欢。”

在谢家老家住了五天，临走时，老夫人和阿桃一直送到码头。船开了很远，还能看见她们站在岸边挥手。谢临舟靠在沈砚之怀里，看着渐渐变小的小镇，轻声说：“以后咱们常回来看看吧。”

“好。”沈砚之点头，低头在他额间印下一个轻吻，“以后每年桃花开的时候，咱们都来，吃奶奶做的桃花糕，看后山的桃花。”

船在水面上缓缓行驶，两岸的桃花不断后退，像一幅流动的画。谢临舟握着沈砚之的手，掌心的温度传来，腕间的银铃轻轻响着，发间的“归雁”簪贴着肌肤。他知道，往后的岁月里，不管是京城的朝堂，还是江南的小镇，不管是漫天飞雪的边城，还是桃花盛开的后山，只要身边有沈砚之，有家人的牵挂，每一个日子，都会过得像这桃花糕一样，满是香甜。

松荫与家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