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风卷着香樟叶掠过教学楼，在五楼走廊拐了个弯，正好撞在趴在栏杆上的海背上。他刚上完体育课，额前的碎发被汗濡湿，贴在饱满的额角，校服领口敞开两颗扣子，露出锁骨清晰的轮廓。

“看什么呢？”许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刚从空调房出来的微凉气息。他手里捏着两本练习册，指尖泛着干净的白。

海回过头，视线在他脸上顿了半秒才移开，指着楼下操场：“三班那几个打篮球，刚才差点把球扔进花坛。”

许顺着他的目光看下去，果然见几个男生围着花坛捡球，忍不住弯了弯眼：“上次他们把教导主任的自行车撞倒了，你忘了？”

“怎么能忘，”海嗤笑一声，站直身体时肩膀不经意蹭过许的胳膊，“那天你还帮他们说好话，结果被主任瞪了两眼。”

许无奈地摇摇头：“总不能看着他们被记过吧。”他抬手理了理海被风吹乱的衣领，指尖触到对方温热的皮肤时，海像被烫到似的缩了缩脖子。

走廊尽头传来一阵喧闹，几个女生说说笑笑地走过，经过他们身边时脚步慢了些，其中一个胆大的冲海挥挥手：“海哥，下午的篮球赛来不来？”

“来。”海笑着应道，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许，“你去不去看？”

许低头翻了翻练习册：“第三节课是自习，可能去不了。”

“那我打完去找你。”海说得自然，仿佛这是再平常不过的约定。

上课铃响时，许转身往三班走，海在他身后忽然说：“我今天穿了新买的球鞋。”

许脚步一顿，回头看他：“嗯，看到了，蓝色的挺好看。”

海咧嘴笑起来，阳光落在他眼里，亮得像揉了把碎星子。

下午的篮球赛打得异常激烈，海作为二班主力，在球场上跑得像阵风。他运球突破防线时，余光瞥见观众席上多了个熟悉的身影——许不知什么时候来了，手里还拿着本摊开的物理习题册，却没怎么低头看。

最后三十秒，海一个漂亮的三分球定了局，场边瞬间爆发出欢呼。他抱着球往观众席跑，汗水顺着下颌线往下滴，落在锁骨窝里。

“打得不错。”许合上书，递过去一瓶拧开瓶盖的矿泉水。

海接过来猛灌了几口，水珠顺着嘴角流到脖颈，他用手背随意抹了把，声音带着运动后的沙哑：“你怎么来了？不是说不来吗？”

“自习课老师没来。”许的目光落在他泛红的脸颊上，从口袋里掏出纸巾递过去，“擦擦汗吧，跟只落汤鸡似的。”

海没接纸巾，反而把头往他面前凑了凑：“那你看清楚我穿的球鞋了吗？”

许被他突然靠近的气息弄得一愣，后退半步才点头：“看清楚了，很显眼。”

周围传来一阵哄笑，同班的男生吹着口哨打趣：“海哥，秀球鞋也不用凑这么近吧！”

海挑眉看过去：“关你什么事？”转回头时，却见许耳根悄悄红了，像被夕阳染透的云霞。

两人并肩往教学楼走时，遇到了抱着作业本的贾。她看到海时眼睛亮了亮，快步走过来：“海，我刚去办公室，看到你上次交的作文被当成范文了。”

“是吗？”海的反应淡淡的，目光落在许手里的习题册上，“许的物理卷子才该当范文。”

贾脸上的笑容淡了些，视线在两人之间转了圈，最后停在许身上，语气算不上多友好：“许同学也来看球赛了？”

“嗯。”许礼貌地点点头，没多说什么。

“海打得特别好，”贾像是没看见许的疏离，自顾自地对海说，“我录了视频，你要不要看？”

“不用了，”海往后退了半步，正好站在许身侧，“我跟许还有事，先走了。”

看着两人并肩离去的背影，贾捏着作业本的手指渐渐收紧，直到硬壳封面被按出一道浅痕。

晚自习前的教室里，许正在给同学讲数学题，海趴在旁边的桌子上，单手支着下巴看他。许的侧脸在台灯暖黄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柔和，睫毛很长，说话时嘴唇轻轻动着，像停在枝头的蝴蝶。

“这里应该用辅助线。”许拿起笔在草稿纸上画了条线，笔尖划过纸面发出沙沙的轻响。

讲完题，同学道谢离开，许才转向海：“你不写作业，盯着我看什么？”

“看你好看。”海说得理直气壮，伸手想去碰许的睫毛，被对方笑着拍开。

“别闹，”许把海的练习册推到他面前，“这道题你上次不是说不会吗？我教你。”

海却没动，忽然问：“你还记得去年冬天，我在这间教室跟你说的话吗？”

许握着笔的手顿了顿，教室里的喧嚣仿佛瞬间被抽离，只剩下窗外偶尔掠过的风声。他垂下眼睑，声音轻得像叹息：“记得。”

“那你还愿意跟我一起去图书馆吗？”海的声音放软了些，带着不易察觉的紧张。

许抬起头，撞进他认真的眼眸里，那里映着自己的影子，清晰又温暖。他点了点头，嘴角扬起浅浅的弧度：“周末去吧，我知道有本物理竞赛题挺不错的。”

海笑起来，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动作自然又亲昵：“好。”

窗外的香樟叶被晚风吹得沙沙响，教室里的灯光透过窗户，在走廊投下两道依偎在一起的影子。有同学端着水杯经过，笑着打趣：“你们俩天天黏在一起，不怕别人说闲话啊？”

海挑眉：“我们俩的事，关别人什么事？”

许没说话，只是往海身边靠了靠，肩膀抵着肩膀，像两块严丝合缝的拼图。

第二天早自习，许刚进教室就被几个女生围住了。她们手里拿着包装精美的信封，七嘴八舌地说：“许同学，这是给海的情书，你能不能帮我们转交？”

许愣了愣，还没来得及说话，海就从外面走进来，把书包往桌上一扔：“给谁的？我看看。”

女生们被他突然出现吓了一跳，手里的信封差点掉在地上。海扫了眼那些花花绿绿的信封，扯了扯许的袖子：“别理她们，我们去买早饭。”

拉着许走出教室时，海故意提高了音量：“以后要给我递情书，自己来，别麻烦我家许。”

走廊里的风似乎更暖了些，许被他拉着往前走，手腕被握得温热，心跳却像被风吹乱的鼓点，咚咚地敲个不停。

食堂里，两人刚坐下，贾端着餐盘走过来，径直坐在海对面：“海，昨天的作文范文我帮你拿回来了，老师说你进步很大。”

“谢了。”海头也没抬，把煎蛋夹到许碗里。

贾的目光落在那半个煎蛋上，手指紧紧攥着筷子：“下午有班会，老师让你上台分享学习经验。”

“我？”海挑眉，“我能分享什么，分享怎么逃课去打球吗？”

许在旁边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老师是想让你说说最近的进步，认真点。”

“知道了，”海冲他笑了笑，又转向贾，“范文放我桌上就行。”

贾看着他对许截然不同的态度，忽然站起身：“我还有事，先走了。”

她转身时，餐盘撞到旁边的桌子，发出刺耳的声响。海皱了皱眉，许却轻轻叹了口气：“她好像不太高兴。”

“管她呢。”海不以为意，“吃饭，不然一会儿凉了。”

班会课上，海站在讲台上，手插在裤兜里，笑得有些不自在：“其实我也没什么经验……就是最近上课没怎么睡觉，作业都是许帮我讲的。”

台下哄堂大笑，许坐在第一排，脸颊微微发烫。海看了他一眼，忽然正经起来：“真的，遇到不会的题就问许，他讲题特别清楚。”

班主任在台下笑着说：“看来海同学找到适合自己的学习方法了，值得表扬。”

散会后，海被几个男生拉着讨论晚上的游戏，许收拾书包时，贾走了过来：“许，你是不是觉得很得意？”

许抬头看她，眼神里带着疑惑：“什么？”

“海现在眼里只有你，”贾的声音有些发颤，“你就这么喜欢抢别人的东西吗？”

许皱起眉：“贾同学，你这样说不合适。我和海……”

“你们什么都不是！”贾打断他，眼眶泛红，“他只是一时糊涂，等他想明白……”

“我很明白。”海的声音突然插进来，他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门口，“我喜欢许，不是一时糊涂，是认真的。”

贾愣住了，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周围的同学也停下脚步，惊讶地看着他们。

海走到许身边，自然地牵住他的手，对贾说：“对不起，但我不会改变主意。”

说完，他拉着许走出教室，留下身后一片寂静。

晚自习的铃声响过，海和许并肩走在回宿舍的路上。月光透过香樟树叶，在地上洒下斑驳的光影。

“刚才……”许犹豫着开口。

“没什么。”海握紧他的手，“早该说清楚了。”

许低下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忽然笑了：“其实我早就不怕别人知道了。”

海停下脚步，转身面对他，月光落在许脸上，给他白皙的皮肤镀上一层银辉。海忍不住低头，在他额头轻轻印下一个吻。

“走吧，”他拉着许继续往前走，声音里带着笑意，“明天还要早起呢。”

走廊里的风还在吹，带着香樟的清香，也带着少年心事的甜。路灯拉长了两人的影子，紧紧依偎着，仿佛永远不会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