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场的人潮裹挟着喧嚣，林屿像一块沉默的礁石被推搡着前进。通道狭窄拥挤，空气里混杂着香水、汗水和浮华散尽的余温。

　　就在一个拐角，混乱的人流猛地一冲。林屿下意识稳住身形，手臂却不可避免地撞上了侧前方一个正要转弯的身影。

　　触感温软，带着一丝熟悉的、极其昂贵的、混合着冷冽雪松与微甜柑橘的淡香——那是沈零代言的顶奢品牌限定款香水。

　　林屿全身的血液瞬间凝固，心脏骤停了一拍。

　　他僵硬地低头，撞进一双惊愕抬起的、如同被搅碎的极地冰湖般的浅蓝色眼眸里。距离近得能看清对方纤长睫毛上沾染的、尚未完全卸掉的舞台亮粉。

　　沈零显然也愣住了，那张在镜头前永远完美无瑕的脸上，第一次清晰地浮现出一丝来不及掩饰的、纯粹的错愕。他嘴唇微张，似乎想说什么，那瞬间的眼神复杂得难以解读——有意外，有探究，甚至…有一丝林屿不敢深究的、飞快掠过的微光。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沈老师！小心！”保镖反应极快，魁梧的身躯立刻强硬地隔开了两人，将沈零护在身后，警惕地扫视着林屿，仿佛他是某种危险的冲撞物。

　　无形的壁垒轰然落下，将方才那瞬间的意外接触切割得干干净净。

　　“没事。”沈零的声音响起，已恢复了惯常的清越和平稳，只是比刚才在红毯上似乎低哑了一分。他抬手，极其自然地整理了一下被林屿手臂擦过的深蓝色丝绒衣袖，动作优雅。他的目光再次投向林屿，但这一次，里面只剩下顶级明星面对陌生艺人时那种疏离而客气的审视。

　　“不好意思。”林屿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像是从喉咙深处磨出来的砂砾。他强迫自己挺直背脊，下颌线绷得死紧，将眼底所有翻腾的惊涛骇浪死死压回冰层之下，只留下一片冻土般的漠然。他甚至微微颔首，做出了一个无可指摘的道歉姿态。

　　沈零看着他，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在他脸上停顿了两秒，似乎在确认什么。最终，他只是极淡地点了下头，唇角重新挂起那副完美却毫无温度的社交性微笑，仿佛刚才那瞬间的错愕从未发生。

　　“没关系。”他轻声道，声音透过通道的嘈杂，清晰地传入林屿耳中。随即，他被保镖和助理簇拥着，如同被众星捧月的皎洁月亮，迅速汇入了前方更为光亮、更为重要的VIP通道，消失在林屿的视野里。

　　通道里只剩下喧闹的人声和刺鼻的混杂气味。

　　林屿站在原地，高大的身影在混乱的人流中显得格外孤寂。指骨因为刚才的克制而捏得生疼，掌心被掐出深深的血痕。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那一缕冷冽的雪松柑橘香，混合着保镖身上古龙水的味道，像一把钝刀，缓慢地切割着他早已麻木的神经。

　　他抬起手，指尖无意识地触碰了一下刚才撞到沈零手臂的位置。布料冰冷，仿佛刚才那短暂温软的触感，只是他贫瘠幻想中又一次绝望的错觉。

　　深渊与云端，终究是永不相交的平行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