芦苇荡的腥气里混着腐泥的臭味,像有具肿胀的尸体在水底泡了太久。林晚踩着没膝的淤泥往前走,每一步都陷得更深,脚下偶尔传来“咯吱”的脆响,像是踩碎了什么骨质的东西。
“任务世界:河神祭。”系统的机械音裹着水流声,带着种潮湿的黏腻,“目标:找到1949年被献祭给河神的新娘‘阿禾’的尸骨,查明她在祭祀前夜溺死在梳妆镜前的真相。提示:河神不喜欢不请自来的客人,它会用新娘的头发缠走你的影子。”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赵野举着相机深一脚浅一脚地跟上来,冲锋衣的下摆沾满了黑泥:“这破地方比骨瓷窑还邪门!我刚才拍芦苇,照片里全是白花花的手,从泥里伸出来的!”
林晚没回头。她的目光落在远处的河神庙——那座破败的庙宇半浸在水里,檐角的铃铛早就锈死了,却还在无风自动,发出“哑哑”的声响,像有人用指甲在铜铃上刮擦。
庙门虚掩着,门板上用鲜血画着歪歪扭扭的符咒,符咒中间钉着七根女人的头发,每根都缠着块小小的人骨。赵野刚要推门,林晚突然抓住他的手腕——门板的裂缝里,正往外渗着浑浊的水,水里飘着些细碎的银饰,和她在记忆当铺见过的某只盒子里的饰品一模一样。
“别碰门环。”她的声音压得很低,指尖的红釉印记突然发烫,“上面有东西。”
赵野低头看去,庙门的铜环上缠着圈湿漉漉的黑发,发丝间嵌着无数细小的鳞片,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青绿色的光。那些头发像是有生命,正顺着铜环慢慢蠕动,末端的发梢已经钻进了门缝里,像在往里拽着什么。
庙内弥漫着浓重的脂粉味,盖过了腐泥的腥气。供桌上摆着个蒙着红布的牌位,红布的边缘已经发黑,浸着的液体黏腻得像干涸的血。供桌前的地面上,散落着些女人的衣物,蓝布衫的领口处绣着朵将开未开的荷花,和骨瓷窑那幅画上的图案分毫不差。
“这是……新娘的衣服?”赵野举着相机拍照,闪光灯亮起的瞬间,他突然尖叫一声,“镜、镜子里有东西!”
林晚转头,看见供桌后的墙壁上挂着面椭圆形的铜镜,镜面蒙着层绿锈,却清晰地映出两个人影——除了她和赵野,镜中供桌前还站着个穿红嫁衣的女人,背对着他们,乌黑的长发垂到脚踝,发梢滴着水,在地面汇成小小的水洼。
女人缓缓转过身,铜镜里的影像让林晚的呼吸骤然停滞——那张脸浮肿发白,眼窝深陷,黑洞洞的眼眶里没有眼珠,只有无数根黑发从里面钻出来,像在眼眶里生了根。而女人的脖颈处,有圈深深的勒痕,红嫁衣的领口被血浸透,绣着的鸳鸯早就变成了黑褐色。
“阿禾……”林晚的指尖抚过供桌上的牌位,红布下的木板刻着两个字:“阿禾”。
铜镜里的阿禾突然抬起手,指向庙后的偏殿。赵野的相机突然自动连续拍照,快门声在寂静的庙里显得格外刺耳,照片一张张吐出,每张上面都多了点东西——第一张是只泡肿的手,第二张是半截红绣鞋,最后一张,是阿禾的脸贴在镜面上,黑洞洞的眼眶正对着镜头。
偏殿的门被水淹没了一半,门板上刻着密密麻麻的名字,都是女性的名字,每个名字后面都跟着个年份,从1900年到1949年,正好五十年。林晚弯腰从门缝里往里看,里面的淤泥里立着七口棺材,棺盖都敞开着,其中一口棺材里,放着面破碎的梳妆镜,镜片的碎片上沾着些白色的粉末,像脂粉,又像骨灰。
“系统说的‘河神’,根本不是神。”林晚突然开口,声音在水声里发颤,“是这五十年里所有被献祭的新娘,她们的怨气聚成了‘河神’。”
赵野的相机突然掉在水里,他指着棺材后的墙角,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那里站着个穿长衫的老头,背对着他们,手里拿着把梳子,正在梳着一缕湿漉漉的黑发,梳子齿间缠绕着些皮肉组织,红得刺眼。
老头转过身,林晚看见他的脸——正是记忆当铺的陆先生,只是此刻他的眼睛里没有瞳仁,只有浑浊的白,像蒙着层厚厚的河泥。“你们不该来的。”他的声音里混着气泡破裂的声响,“阿禾等了七十年,就等个能替她梳头的人。”
偏殿的水面突然沸腾起来,无数根黑发从水底钻出来,朝着两人缠过来。林晚摸出染血的棉线,缠在手腕上,红釉印记发出微光,黑发碰到棉线的瞬间,像被灼烧般蜷缩起来。
“1949年的祭祀前夜,是陆先生把阿禾推进镜湖里的。”系统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清晰,“他是当年的祭司,因为阿禾发现了他贪污祭祀银钱的事,就杀了她,伪装成河神接走的样子。”
陆先生突然笑了,笑声里涌出无数细小的水珠,水珠落地后变成了小小的水蛇,朝着他们吐着信子:“她看见的太多了……那些银钱,本来是用来给河神买祭品的,可我儿子要治病,我只能……”
他的话没说完,棺材里的梳妆镜突然发出刺耳的碎裂声,所有镜片碎片都对着陆先生,反射出无数个阿禾的影子。影子们伸出手,抓住陆先生的胳膊,将他往水里拖,他的惨叫声里混着骨头被折断的“咔嚓”声,很快就被水面吞没,只留下串冒泡的血珠。
水面渐渐平静,淤泥里的棺材开始晃动,最后一口棺材的棺盖“砰”地弹开,里面躺着具完整的尸骨,尸骨上穿着件褪色的红嫁衣,脖颈处的骨骼有明显的断裂痕迹。尸骨的手指骨上,套着枚银戒指,戒指上刻着个“禾”字。
尸骨的胸腔里,放着个小小的布包,打开后,里面是些零碎的银角子,和几张泛黄的账本,上面记着陆先生贪污的明细,最后一页写着:“镜湖底有河神,其实是冤魂,若我死,必缠他永世。”
“原来她早就知道。”林晚将尸骨抱出来,指尖触到骨骼的瞬间,所有缠绕的黑发都退回到水里,水面上浮现出无数张女人的脸,她们对着尸骨拜了拜,然后渐渐消散在涟漪里。
系统提示:“任务完成,奖励积分1800点,续命时间540天。”
走出河神庙时,天已经亮了。赵野捡起水里的相机,翻到最后一张照片——照片里,阿禾的尸骨躺在阳光下,红嫁衣的碎片在风里飘动,像只展开翅膀的蝴蝶。而尸骨的影子里,站着个穿红嫁衣的年轻姑娘,正对着镜头笑,眼睛亮得像星。
林晚摸了摸口袋,不知何时多了枚银戒指,“禾”字的刻痕里嵌着点黑泥,像永远洗不掉的记忆。她低头看自己的影子,影子的脚踝处缠着缕淡淡的黑发,正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
传送的眩晕感袭来前,她听见镜湖的方向传来隐约的梳头声,“沙沙,沙沙”,像有人在水底,替阿禾梳着那缕等了七十年的头发。
“下一个世界:‘纸人村’。”系统的声音里混着纸张摩擦的脆响,“倒计时10秒。”
这一次,林晚的影子里,那缕黑发突然动了,在她的手腕上缠成了个小小的结,像枚黑色的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