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白空间里，铁锈与血腥气尚未散尽。林晚将那半张烧焦的信纸平铺在虚空，指尖拂过“回家的路”四个字——墨迹突然晕开，化作37只萤火虫的虚影，绕着她手腕的发条印记飞了三圈，才渐渐消散。
系统递来的温水里，浮着枚透明的鳞片，细看竟能映出火车进站的画面。她没碰水杯，只是数着积分兑换的两小时安宁：120分钟，7200秒，足够让神经末梢的灼痛感褪去。
当机械音再次响起时，她正将那截刻着“73”的股骨残片塞进次元袋，与“顾”字木牌碰撞出轻响。
“下一个世界：‘画中镇’。传送倒计时10秒。”
林晚起身时，眼底已没了多余情绪，只有惯常的冷寂，仿佛方才那瞬间的怔忡从未存在。
传送落地的刹那，宣纸的霉味裹着松烟墨香钻进鼻腔。林晚站在条青石板路上，脚下的石板缝里嵌着细碎的颜料，踩上去能听见“簌簌”的声响，像有人在底下磨牙。两侧的房屋都是黛瓦白墙，却透着诡异的扁平感，屋檐角的飞檐僵硬地翘着，像被人用毛笔硬生生画出来的。
“任务世界：画中镇。”系统的机械音混着砚台研磨的“沙沙”声，“目标：找到民国二十六年被画匠封印在《百鬼夜行图》里的镇灵珠，查明全镇人化作画中残影的原因。提示：镇子里的画中人会模仿活人的动作，别让他们在子时临摹你的脸。”
话音未落，巷口的红灯笼突然亮起，昏黄的光线下，墙面上的年画活了——画中穿红袄的娃娃咧开嘴笑，嘴角咧到耳根，露出两排尖牙；衔着灵芝的白鹤突然掉转方向，用血红的眼珠盯着林晚的影子。
她抬手摸向口袋，指尖触到片冰凉的东西——是从火车终点站带来的信纸残片，此刻竟在发光，映得掌心泛起青蓝。顺着光抬头，看见镇中心的戏楼顶上，悬着幅巨大的卷轴，边角已经发黑，隐约能看见上面画着密密麻麻的人影，都朝着同一个方向跪拜。
“外来人？”一个苍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林晚转身，看见个穿蓝布衫的老头，背篓里装着些断笔残墨，脸上的皱纹像画上去的，边缘还沾着未干的朱砂，“想买幅画吗？我这有幅《全家福》，缺个女主人的位置。”
背篓里的画卷突然展开，上面果然是幅全家福：一对老夫妻，两个孩子，正中央留着块空白，形状恰好能嵌进一个人的轮廓。林晚的目光落在画中老头的手腕上——戴着串墨玉手链，珠子的纹路和她次元袋里的“顾”字木牌一模一样。
“镇灵珠在画匠的坟里。”老头突然压低声音，背篓里的画卷开始渗血，“但他的坟被自己画在了镜子里，你得进去才能找着。”
巷尾传来孩童的笑声，三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跳着格子走来，她们的脚始终不沾地，裙摆下露出半截宣纸的毛边。“姐姐，来玩跳房子呀。”领头的女孩举起块染血的石板，上面画着歪歪扭扭的格子，“跳到第九格，就能看见画匠爷爷啦。”
林晚没动。她盯着女孩们的影子——青石板上的影子不是人形，是三团模糊的墨渍，正顺着石板缝往她脚边爬。
“别碰她们的格子。”系统突然开口，机械音里混着毛笔蘸墨的声响，“那是画匠用来囚禁替身的法阵，跳错一格，就会被永远画在画里。”
她转身走向戏楼，路过一家画铺时，橱窗里的仕女图突然动了，画中女子掀起裙摆，露出底下的森森白骨，嘴里吐出半截画笔：“画匠说，你的眼睛很适合当颜料。”
戏楼的门板上刻着《百鬼夜行图》的残卷，画中最显眼的是个穿道袍的男人，正举着镇灵珠作法，珠子的光芒驱散了周围的鬼影。但男人的脸被人用墨汁涂掉了，只留下两个黑洞洞的眼眶，里面渗出暗红色的颜料，像在流血。
“画匠是被自己画的鬼杀死的。”老头不知何时跟了上来，背篓里的全家福已经填满了人影，最中央的空白处，赫然印着林晚的侧脸，“他封印了太多厉鬼，那些鬼从画里爬出来，逼着他把自己也画了进去。”
子时的梆子声突然响起，戏楼里的灯笼同时熄灭。林晚看见自己的影子映在门板上，影子的手里多了支画笔，正慢慢涂向她的脸——门板上《百鬼夜行图》里的鬼影都围了过来，张开嘴，露出和年画娃娃一样的尖牙。
她摸出次元袋里的“顾”字木牌，按在门板的黑洞上。木牌遇血发烫，门板突然裂开，露出后面的暗室，暗室中央摆着面巨大的铜镜，镜面里映出片坟地，每个坟头都立着块画板，画板上的人像正在慢慢活过来。
“镜子里的坟才是真的。”老头的声音带着哭腔，背篓里的全家福突然燃烧起来，“我是他的徒弟，当年是我帮他把镇灵珠藏进镜子里的……可他不让我救他，说那样会放出所有鬼……”
铜镜里的坟地突然起了雾，一个穿道袍的虚影从雾里走出来，正是《百鬼夜行图》里的画匠。他举着画笔，在镜面上画了道符，符光闪过，林晚的影子手里的画笔掉在了地上。
“镇灵珠在第三座坟的画板里。”画匠的声音从镜中传来，“但你要想好，拿出来，这里的所有人都会变成真正的鬼；不拿，他们就永远困在画里，重复被吞噬的痛苦。”
镜外的戏楼开始震动，门板上的鬼影冲破束缚，朝着暗室涌来。林晚看向老头——他的身体正在变得透明，背篓里的画笔掉在地上，化作无数只黑色的虫子，爬向铜镜。
“画匠爷爷说过，解脱比永恒更重要。”老头的身影彻底消失前，背篓里飞出张泛黄的纸，落在林晚手里——是《百鬼夜行图》的最后一页，上面写着：“民国二十六年，日军屠镇，我将全镇人的魂魄画进画里，以镇灵珠封印，若后世有人能破此局，望让他们安息。”
林晚冲进铜镜，坟地的雾里伸出无数只手，抓向她的脚踝。她数到第三座坟，掀开画板——下面没有棺材，只有颗拳头大的珠子，散发着柔和的光芒，珠子里映出无数张人脸，都是画中镇的居民，他们的表情平静，像是在等待解脱。
“拿了它，你会被所有鬼记恨。”系统的声音难得带了点波动，“他们会跟着你，直到把你也拖进画里。”
林晚握住镇灵珠的瞬间，镜子里外的世界同时炸开。铜镜碎裂，坟地消失，戏楼里的鬼影发出凄厉的惨叫，化作漫天墨点，飘向夜空。画中镇的房屋开始褪色，青石板路变成了泛黄的宣纸，老头的背篓、仕女图、年画娃娃……都渐渐淡去，最后只剩下一片空白。
系统提示：“任务完成，奖励积分900点，续命时间270天。”
林晚走出空白时，手里的镇灵珠已经化作粉末。她最后看了眼那片空白，隐约看见无数人影在里面挥手，像是在道谢。
传送的眩晕感袭来前，她发现自己的指甲缝里，多了些青蓝色的颜料，无论怎么擦都擦不掉。
“下一个世界：‘童谣疗养院’。”系统的声音混着孩童的哼唱，“倒计时10秒。”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