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风卷着落叶掠过刑警队的窗户，沈怸刚把老王的卷宗归档，桌上的电话就响了。听筒里传来消防中队队长急促的声音：“沈队，城西老城区着火了，烧塌了半栋楼，现场发现一具尸体，不像烧死的！”
他抓起外套往外冲时，下意识摸出手机给林辰打了个电话。那边接得很快，背景里有器械碰撞的轻响，应该正在做尸检。
“林法医，城西火场，可能涉及命案。”
“知道了，马上到。”林辰的声音依旧冷静，但沈怸听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加快语速。
消防车的警笛声还在远处嘶吼，老城区的巷子窄得只能容下两个人并排走。沈怸踩着积水和焦黑的木屑往里走，空气中弥漫着呛人的烟味和烧焦的布料味。烧塌的是栋两层小楼，木质楼梯已经化为焦炭，消防员正用高压水枪冲刷残垣断壁。
“沈队！”消防队长指着二楼一个被熏黑的房间，“尸体在里面，被压在房梁下，我们移开横梁时发现，他胸口插着把剪刀。”
沈怸抬头望去，那房间的窗户玻璃全碎了，窗框扭曲成诡异的形状，像只张开的黑色爪子。他正准备上去，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回头就看到林辰穿着防护服，戴着口罩，只露出双清澈的眼睛。
“死者身份确认了吗？”林辰的声音透过口罩传出来，有点闷。
“屋主叫赵德发，六十多岁，独居，以前是钟表匠。”沈怸侧身让他过去，“邻居说他脾气古怪，不爱跟人来往，但手艺好，以前不少人找他修古董钟。”
两人踩着临时搭起的木板上了二楼。房间中央的横梁下，尸体被烧得面目全非，蜷缩成一团，胸口的剪刀柄还露在外面，已经被熏成了黑色。
林辰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拨开尸体周围的碎木片。他的动作很轻，像在拆解一件精密的钟表零件。“剪刀刺入深度约七厘米，直达心脏，是致命伤。”他用镊子夹起一点焦黑的布料，“但死者呼吸道里没有烟灰，说明着火前就已经死了。”
“纵火是为了毁尸灭迹。”沈怸看着墙壁上被烟熏出的黑痕，“但凶手为什么要用剪刀？而且选在这种容易引起火灾的老房子动手？”
林辰没说话，注意力全在尸体旁的一堆灰烬上。他用探针慢慢拨开，露出几张烧焦的纸片，上面隐约能看到几个残缺的数字：“……3、7……9……”
“像是密码？”沈怸凑近看，“赵德发是钟表匠，会不会跟时间有关？”
“有可能。”林辰把纸片小心地放进证物袋，“但需要技术科复原。另外，你看这里。”他指向尸体手腕，那里的皮肤虽然烧焦了，但能看出一圈浅色的环状痕迹，“他生前戴过什么东西，着火前被人拿走了。”
沈怸想起邻居说的话：“听说他有块祖传的怀表，宝贝得很，走哪都带着。”
正说着，小张在楼下喊：“沈队，找到个没烧透的铁盒子！”
铁盒子被烧得变了形，锁扣却完好。沈怸撬开锁，里面没有怀表，只有几张泛黄的老照片和一本烧焦的笔记本。照片上是个年轻男人，穿着八十年代的蓝色工装，站在一栋厂房前，笑得很灿烂。
“这厂房看着眼熟。”沈怸皱着眉，“好像是以前的无线电元件厂，九十年代倒闭了。”
林辰拿起笔记本，小心翼翼地翻开。里面的纸页已经脆化，字迹被烟熏得模糊不清，但还能辨认出几行：“……他们不会放过我的……密码藏在齿轮里……3791对应……”后面的字被烧没了。
“3791？”沈怸念叨着这串数字，“跟刚才纸片上的能对上。齿轮……难道是指钟表里的齿轮？”
林辰突然站起身，目光扫过房间的角落。那里有个被烧塌的木架，上面散落着几个变形的金属零件，明显是钟表内部的齿轮。他走过去，用镊子捡起一个相对完整的齿轮，上面刻着细小的数字“7”。
“这个齿轮被人为打磨过，数字是后刻上去的。”林辰把齿轮递给沈怸，“赵德发应该是在通过钟表零件传递什么信息。”
火灾现场的勘查持续到天黑。沈怸让技术科把所有钟表零件和烧焦的纸片带回局里，自己则带着小张去查无线电元件厂的档案。
“沈队，查到了！”小张指着电脑屏幕，“赵德发年轻时确实在无线电元件厂上班，是技术骨干。九十年代厂子倒闭前，发生过一起盗窃案，丢了一批进口芯片，当时的嫌疑人叫刘志强，但没抓到证据，最后成了悬案。”
沈怸看着屏幕上刘志强的照片，突然愣住了——这人和照片里站在厂房前的年轻男人，长得一模一样。
“刘志强后来怎么样了？”
“五年前死于肝癌，在医院去世的。”小张顿了顿，“他的儿子叫刘阳，现在在做二手车生意，就在城西。”
林辰的尸检报告在深夜发了过来。除了确认死因是锐器伤，他还在死者指甲缝里发现了微量的蓝色油漆碎屑，成分和某种进口汽车漆一致。最后附了句：“齿轮上的数字不止7，还有3和9，可能需要找到刻着1的齿轮。”
沈怸盯着那句备注看了很久，突然抓起车钥匙：“去刘阳的二手车行。”
车行在城郊，铁门紧闭，里面停着十几辆二手车。沈怸翻墙进去时，脚底踩到个东西，低头一看是块汽车牌照，上面沾着未干的蓝色油漆。
“沈队，这边！”小张在一间维修车间里喊。
车间的角落里，放着个工具箱，里面有把剪刀，刀刃上隐约有暗红色的痕迹。更显眼的是墙上挂着的钟表，老式挂钟的外壳被拆开了，里面的齿轮散落一地，其中一个齿轮上，清晰地刻着数字“1”。
沈怸拿起那个齿轮，突然明白过来：“3791是无线电频率！”
他掏出对讲机调到3791频道，里面传来一阵滋滋的电流声，夹杂着模糊的说话声。就在这时，身后传来脚步声，刘阳举着根钢管站在门口，眼睛通红：“你们怎么找到这的？”
“赵德发是你杀的？”沈怸慢慢后退，“你父亲当年的盗窃案，他是知情人？”
刘阳的脸瞬间扭曲：“那个老东西！他当年举报我爸，害得我爸一辈子抬不起头！我找他要当年的证据，他不给，还想报警抓我……”
“什么证据？”
“我爸是被冤枉的！”刘阳嘶吼着挥起钢管，“当年是厂长监守自盗，让我爸背黑锅！赵德发是技术科的，他肯定知道！”
沈怸躲开钢管，反手将他按在地上。刘阳还在挣扎：“他把证据藏在钟表里了！我看到他刻齿轮了！”
这时，对讲机里的电流声突然清晰起来，传出一段沙哑的录音，像是用老式录音机录的：“……1997年6月15日，厂长让我把芯片装箱，说是发往国外，其实是走私……刘志强只是个替罪羊……”
是赵德发的声音。
沈怸看向那面墙，挂钟的底座里藏着个微型录音笔，应该是被大火烤得启动了录音功能，正好通过预设的无线电频率传了出来。
林辰赶到时，刘阳已经被带走了。他看着那个还在滋滋作响的录音笔，又看了看沈怸沾了蓝色油漆的袖口，突然笑了：“沈队这破案方式，越来越像拆弹专家了。”
沈怸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袖口，也笑了：“比不上林法医，从焦尸里都能找出密码。”
夜风穿过空旷的车间，带着汽车尾气的味道。林辰的防护服沾了不少灰尘，口罩滑到下巴，露出线条干净的嘴唇。沈怸看着他低头检查那些齿轮的样子，突然觉得，这人认真的时候，眼睛里像有光。
“这些齿轮，要带回法医中心吗？”林辰抬头问。
“嗯，看看能不能拼出完整的信息。”沈怸捡起那个刻着“1”的齿轮，塞进他手里，“也算给赵德发一个交代。”
林辰的手指蜷了蜷，握住了那个冰凉的齿轮。他的指尖很细，和沈怸的指腹不经意间擦过，像有微弱的电流窜过。
“沈队。”他突然开口，“明天……有空一起吃个饭吗？不是食堂，也不是速食。”
沈怸愣了一下，随即笑开了，眼角的细纹都舒展开来：“好啊，我知道有家私房菜，做钟表造型的甜点很像。”
林辰看着他的笑，突然觉得心里某个地方被填满了，像修复好的齿轮重新开始转动，带着温暖的频率。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