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第一个周一,大学城的银杏叶刚泛黄,就被一场突如其来的失踪案搅得人心惶惶。
A大历史系的女大学生苏晓晓,在周日晚上看完电影后就没回宿舍。手机关机,学生证和钱包都留在抽屉里,只有常背的那个帆布包不见了。
沈怸带着警员在学校附近走访时,已经是失踪后的第三十六小时。监控显示,苏晓晓周日晚上十点半走出电影院,往学校方向走了一段,然后拐进了一条没有监控的小巷——那是回宿舍的近路。
“这条巷子连接着学校后墙,平时晚上也有学生走,但上周墙塌了一段,正在施工,堆了很多建材。”陪同的辅导员是个年轻女孩,说话时声音发颤,“苏晓晓平时很乖的,从不晚归,也没听说她谈恋爱。”
沈怸蹲下身,看着小巷地面上的水泥印。最近没下雨,地面很干,但有几处明显的拖拽痕迹,尽头是堆着钢筋和木板的角落。
“这里的建材是谁负责看守的?”他问。
“是施工队的一个临时工,姓王,大家都叫他老王。”辅导员说,“但今天早上就没来上班,电话也打不通。”
林辰赶到时,正在给拖拽痕迹拍照的技术科警员让开了位置。他蹲下来,用紫外线灯照向地面,很快,一道淡青色的荧光轨迹出现在水泥地上,像一条蜿蜒的蛇。
“是清洗过,但没清干净。”林辰拿出棉签蘸了点试剂,轻轻擦拭地面,“这是潜血反应,应该是血迹。”他抬头看向那堆建材,木板缝隙里似乎卡着什么东西,“沈队,能帮忙把那块木板挪开吗?”
沈怸走过去,单手掀起沉重的木板。底下露出半枚被踩变形的胸针,上面镶着的小钻掉了大半,但能看出是A大的校徽样式。
“苏晓晓的宿舍里,应该有同款胸针。”林辰用镊子夹起胸针,放进证物袋,“拖拽痕迹到这里就消失了,说明她被带上了什么交通工具。”
巷口的监控拍到一辆白色面包车,昨晚十一点零五分离开,车牌号被一块黑布挡住了。沈怸让人去查全市的白色面包车登记信息,自己则盯着那堆建材出神。
“老王的住处查到了,在城郊的废品回收站。”小张跑过来汇报,手里拿着一张照片,“这是他的样子。”
照片上的男人四十多岁,颧骨很高,眼神浑浊,嘴角有颗黑痣。林辰看了一眼,忽然想起什么:“昨天去法医中心送样本的司机,好像就是他。”
沈怸的眉峰瞬间拧紧:“他接触过苏晓晓的信息?”
“没有,他只是负责跑腿。”林辰的手指在证物袋上轻轻敲了敲,“但他昨天送样本时,多看了两眼苏晓晓的失踪案简报,当时我没在意。”
两人赶到废品回收站时,夕阳正把堆积如山的废品染成橘红色。回收站的老板说,老王今天一早就把面包车开走了,还拉走了半车废铁。
“他说要去江对面的钢厂卖铁。”老板叼着烟,“还跟我借了把锤子,说路上可能要用。”
江对面的渡口是个老码头,只有一艘轮渡往返。沈怸出示照片时,渡轮的船夫拍了下大腿:“见过!早上七点多坐轮渡过去的,开车上的船,副驾驶好像坐了个人,盖着帆布,看不清脸。”
林辰的目光落在码头的泥地上,那里有几个模糊的脚印,其中一个带着细碎的玻璃碴,和胸针上掉落的小钻材质相似。“他们没走太远,苏晓晓可能还活着。”
顺着脚印往江边走,在一处废弃的仓库门口,林辰发现了几滴新鲜的血迹。他用手电筒照向仓库深处,隐约看到角落里蜷缩着一个人影。
“沈队,这边。”
沈怸拔出枪,慢慢靠近。仓库里弥漫着铁锈味,阴影里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呼吸声。“别过来!”是老王的声音,带着哭腔,“再过来我就杀了她!”
林辰绕到仓库侧面,透过破损的窗户看到苏晓晓被绑在柱子上,嘴上贴着胶带,眼里满是惊恐。老王手里握着一把生锈的锤子,正抵着她的脖子。
“你跑不掉的。”沈怸的声音平稳,试图稳住对方,“放了她,争取宽大处理。”
“宽大处理?”老王突然笑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我儿子在A大读书,去年跳楼了,就是因为被人诬陷偷东西!那个诬陷他的女生,跟她长得一模一样!”他指着苏晓晓,眼神疯狂,“你们都觉得她是好学生,可谁知道她背后做了什么?”
林辰的心猛地一沉。他想起苏晓晓的尸检预约单——不,她还活着。他悄悄绕到老王身后,用手电筒的光晃了下对方的眼睛:“你儿子叫王磊,对吧?”
老王的动作顿了一下。林辰继续说:“他跳楼前,给你发过一条短信,说‘不是我做的’。你既然相信他,为什么不去查清楚真相,反而要伤害无辜的人?”
老王的手抖了一下。沈怸趁机扑过去,夺下他手里的锤子,反手将人按在地上。小张冲过来给老王戴上手铐时,林辰已经解开了苏晓晓身上的绳子。
女孩瘫在地上,浑身发抖,看到林辰的白大褂,突然抓住他的手腕:“他……他说我跟那个女生一样……可我不认识她啊……”
林辰的手指被她抓得生疼,却没挣开。他看向沈怸,对方的目光正落在自己被抓住的手腕上,眼神里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
“没事了。”林辰的声音放软了些,像在哄受惊的小动物,“我们会查清当年的事。”
苏晓晓被送走后,沈怸蹲在地上看老王,对方还在哭:“我就是想让她尝尝被冤枉的滋味……我儿子死的时候,才二十岁啊……”
“当年诬陷你儿子的女生,叫什么名字?”沈怸问。
“李雪……她后来转学了,找不到了……”
林辰突然开口:“李雪去年死于药物过量,在市中心的出租屋里,当时报的是意外死亡。”
沈怸猛地抬头看他:“你怎么知道?”
“因为是我做的尸检。”林辰的声音很轻,“她的胃里有安眠药,床头柜上有抗抑郁药,当时确实像意外。”
仓库里突然安静下来,只有江风吹过铁皮屋顶的声音。沈怸看着林辰,对方的侧脸在夕阳下泛着柔和的光,不像平时解剖台上那么冷硬。
“看来这案子,还没完。”沈怸站起身,拍了拍林辰的肩膀,“晚上加个班?”
林辰抬头时,眼里带着点笑意,像藏着星星:“我办公室有速溶咖啡。”
回到局里时,已经是深夜。林辰调出李雪的尸检报告,照片上的女孩面色平静,手腕上有几道浅浅的疤痕。
“她的指甲缝里,有微量的泥土,成分和江边仓库的一致。”林辰指着报告上的检测结果,“当时以为是她去江边散心沾到的,现在看来……”
“可能她也去过那个仓库。”沈怸接过报告,指尖不小心碰到林辰的手背,两人都顿了一下,又迅速移开目光。
小张突然闯进来,手里拿着一份文件:“沈队,查到了!王磊当年被诬陷偷的,是李雪的奖学金申请表,上面有老师的签名,被人改成了王磊的名字。”
“所以是李雪自己改的,嫁祸给王磊?”沈怸皱眉,“为什么?”
“因为那年的奖学金,只能评一个人,王磊的成绩比她好。”小张叹了口气,“王磊死后,李雪拿了奖学金,却一直活在愧疚里,才得了抑郁症。”
林辰看着李雪的照片,忽然说:“她的尸检报告里,少了一页。”
“什么?”
“最后一页的补充说明,不见了。”林辰翻着档案袋,“我记得当时检测出她的头发里有长期服用镇静剂的痕迹,应该写进去的。”
沈怸突然想起什么,跑到档案室,调出李雪的报警记录。三个月前,她报过一次警,说有人跟踪她,但没抓到人,最后不了了之。
“跟踪她的人,会不会是王磊的父亲?”小张猜测。
“有可能。”沈怸的目光落在报警记录的日期上,“正好是老王开始在法医中心当临时工之后。”
林辰突然拿起李雪的尸检照片,放大后指着她的衣领:“这里有根头发,不是她的。”
DNA检测结果出来时,天已经亮了。那根头发属于老王。
“所以是老王杀了李雪,伪装成意外。”沈怸揉了揉眉心,“他先杀了李雪,又想报复长得像李雪的苏晓晓。”
林辰没说话,只是看着窗外。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落在他的白大褂上,泛起一层金边。
“沈队,林法医,早餐买来了。”小张拎着早餐进来,看到两人眼下的黑眼圈,忍不住笑,“你们俩这是通宵了?”
沈怸接过早餐,递给林辰一个肉包:“谢了。”
林辰咬了一口包子,热气模糊了眼镜片。他摘下眼镜擦了擦,露出的眼睛很亮,看向沈怸时,带着点没睡醒的迷糊:“下次有这种事,能不能提前说一声?我昨天没睡够。”
沈怸看着他的样子,突然觉得心里某个地方软了一下,像被温水泡过的棉花:“下次请你吃正经早饭,豆浆油条那种。”
林辰笑了,眼角弯起来,像只刚睡醒的猫:“成交。”
案子结了,但沈怸总觉得还有什么不对劲。他看着林辰的办公室灯还亮着,走过去敲了敲门。
林辰正在写补充报告,面前摊着李雪的尸检照片。听到敲门声,他抬头:“还有事?”
“你说,王磊和李雪,是不是有点像?”沈怸走到他身边,“都被自己的执念困住了。”
林辰看着照片,没说话。沈怸突然发现,他的手在微微发抖,不是害怕,像是在克制什么。
“我弟弟……”林辰的声音很轻,像怕被人听到,“五年前死于车祸,当时司机逃逸了,没抓到。”
沈怸愣住了。他从没听过林辰提起家人。
“他当时才十七岁,准备考医学院。”林辰的指尖划过照片上李雪的脸,“我总觉得,如果我当时能早点发现他不对劲,或许……”
沈怸伸出手,轻轻覆在他的手上。对方的手很凉,他用掌心的温度慢慢焐着:“不是你的错。”
林辰抬头时,眼里有泪光,像碎掉的星星。他没躲开,只是任由沈怸握着他的手,办公室里的咖啡香混着晨光,温柔得不像话。
“沈怸。”林辰叫他的名字,声音带着点哽咽,“谢谢你。”
沈怸笑了笑,握紧了他的手:“以后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