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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剧社的排练渐渐步入正轨，姜黎每天最期待的就是傍晚那两个小时。她被分到了《暗恋桃花源》的剧组，虽然只是个几句台词的小角色，却足够让她紧张得提前半小时就开始背词。

田嘉瑞在剧中饰演男主角江滨柳，每次他站在排练场中央念台词，整个屋子仿佛都安静下来。他的声音能随着剧情变换质感，时而少年意气，时而沧桑喑哑，姜黎常常看得发怔，手里的剧本被捏出深深的折痕。

“姜黎，这句台词情绪再放一点。”田嘉瑞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她吓了一跳，手里的剧本“啪嗒”掉在地上。

他弯腰帮她捡起来，指尖划过她刚才标注的密密麻麻的笔记，眉梢挑了挑：“看得很认真啊。”

“我、我怕记不住。”姜黎接过剧本抱在怀里，脸颊又开始发烫。最近她总这样，一跟田嘉瑞说话就像被按了开关，体温自动飙升。

“不用死记硬背。”田嘉瑞顺手拉过旁边的折叠椅坐下，离她不过半臂距离，“你想想，如果是你心里藏着一个人，藏了几十年，再次提起时会是什么感觉？”他说话时气息很轻，带着点薄荷糖的清凉味。

姜黎咬着唇琢磨，脑海里却不合时宜地闪过那天在道具间，他帮她解珠钗时的侧脸。心跳又开始乱了节拍，她赶紧低下头：“应该……是又酸又涩，想开口又不敢吧？”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田嘉瑞笑起来，眼尾的纹路像被月光熨过，“试试用这种感觉再说一次？”

那是姜黎第一次在排练时没卡壳。当她念完最后一句台词，田嘉瑞忽然轻轻鼓了鼓掌，声音不大，却让她的耳朵尖都红透了。

第一周排练结束时，已经过了晚上九点。姜黎收拾东西时发现外面下起了小雨，她对着玻璃窗上的雨痕皱起眉——早上出门没看天气预报，帆布包里根本没装伞。

“没带伞？”田嘉瑞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手里拿着一把黑色长柄伞，“我送你回去。”

“不用不用，学长你住哪栋楼啊？万一不顺路……”

“刚好顺路。”他打断她的话，语气自然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走吧，雨要下大了。”

教学楼到宿舍区的路要穿过一片香樟林。雨丝被风卷着斜斜地落下来，田嘉瑞把伞往姜黎这边倾了大半，自己的左肩很快就湿了一片。路灯透过枝叶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两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偶尔会在积水里轻轻交叠。

“你为什么会报新闻系？”田嘉瑞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默。

“因为……想记录真实的故事吧。”姜黎踢着路边的小石子，“我觉得文字很有力量，能把那些容易被忘记的瞬间留住。”

“那挺好的。”他侧过头看她，路灯的光落在他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阴影，“不像我们学表演的，总是在演别人的人生。”

“可是你演得很好啊。”姜黎脱口而出，说完又觉得太直白，赶紧补充，“我是说……看你排练的时候，会觉得你就是那个角色。”

田嘉瑞停下脚步，伞沿下的目光变得很深。雨还在下，滴答滴答地敲在伞面上，姜黎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姜黎，”他忽然叫她的名字，声音比平时低了些，“你知道吗？有时候演别人演久了，会分不清哪些是剧本里的情绪，哪些是自己的。”

他的话像一颗石子投进姜黎的心湖，漾开一圈圈涟漪。她张了张嘴，想问些什么，却看到宿舍楼下的路灯已经亮了。

“我到了。”她低着头，不敢看他的眼睛。

“嗯。”田嘉瑞把伞递给她，“拿着吧，明天排练记得还我。”

姜黎接过伞时，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两人都像触电似的缩了一下。她抱着伞跑上楼，在楼梯转角偷偷往下看，田嘉瑞还站在原地，雨丝在他身后织成一张朦胧的网。

回到宿舍，姜黎把那把还带着他体温的伞靠在墙角。伞面上沾着几片香樟叶，她小心翼翼地摘下来夹进笔记本里，那一页刚好写着今天排练的台词。

窗外的雨还没停，姜黎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她想起田嘉瑞最后说的那句话，想起他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心里像揣了只不安分的小兽，既紧张又期待。

她不知道，此刻宿舍楼下，田嘉瑞站在雨里看了会儿她房间的窗户，才转身走进夜色中。口袋里的手机屏幕亮着，是他刚收到的消息，来自话剧节组委会——他提交的《暗恋桃花源》选段，成功入围了下个月的展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