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馆里很安静，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周叙言摊开错题本，红笔在上面圈画标注，偶尔抬眼，就能看见夏栀对着物理题皱起的眉头。
“这里，受力分析要先找施力物体。”他伸手点了点她的试卷，指尖不经意碰到她的手背，两人都顿了顿，又迅速移开目光。
夏栀看着他清晰的解题步骤，忽然想起什么：“还有半年你就要高考了吧？”
“嗯。”他笔下没停，“快了。”
“那你肯定很紧张吧？”她托着腮看他，“不过以你的成绩，肯定能考上想去的大学。”
周叙言抬眼，对上她亮晶晶的目光，心里一暖：“借你吉言。”
“不是吉言，是肯定的。”她语气笃定，“我看你做物理题那么厉害，目标是理工大吗？”
“嗯。”他点头，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期待，“离这儿不远。”
夏栀心里微动，没再接话，低头假装看题，嘴角却忍不住往上扬。
复习到下午三点多，夏栀忽然皱了皱眉，小腹传来一阵熟悉的坠痛感。她愣了愣，才想起这几天正是生理期，早上出门太急，居然忘了准备卫生巾。
脸上瞬间涌上热意，她攥着笔的手指紧了紧，小声对周叙言说：“我、我去趟洗手间。”
刚站起身，就感觉身下有点黏腻的不适，脚步顿时变得局促。周叙言看出她神色不对，眉头微蹙：“怎么了？不舒服？”
“没、没有……”她眼神闪躲，只想赶紧溜走。
没等她迈步，周叙言忽然脱下自己的黑色冲锋衣，不由分说地往她腰上一裹，遮住了裙摆：“站在这儿等我，别乱跑。”
他的动作很快，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说完转身就往外走，步伐匆匆。
夏栀愣在原地，裹在身上的外套还带着他的体温和淡淡的皂角香，小腹的坠痛仿佛都减轻了些。她看着他消失在图书馆门口的背影，脸颊烫得能煎鸡蛋。
没过十分钟，周叙言就回来了，手里拎着个便利店的袋子，耳根红得厉害。他走到她面前，把袋子往她手里一塞，声音低得像蚊子哼：“里面……应该有你需要的。洗手间在那边。”
夏栀接过袋子，指尖触到他的，两人像触电般缩回手。她低着头“嗯”了一声，几乎是逃也似的往洗手间跑。
等她处理好回来时，周叙言正背对着她站在窗边，手里捏着那本物理辅导书，肩膀绷得笔直。
空气里弥漫着尴尬的沉默。夏栀走到他身后，小声说：“谢谢。”
他转过身，目光有点闪躲，不敢看她的眼睛：“没事。”顿了顿，又补充，“还难受吗？要不要先送你回家？”
“不、不用了，好多了。”夏栀把叠好的外套递给他，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两人又同时缩回。
两人重新坐回座位，却都没了复习的心思。夏栀假装翻书，眼角的余光总忍不住往他那边瞟——他正低头盯着错题本，睫毛垂着，耳根的红还没褪尽。
倒是周叙言先开了口，声音还有点不自然：“……那道物理题，还没弄懂吗？”
“啊？”夏栀回过神，连忙翻到那一页，“差不多了，就是步骤还不太熟。”
“我再讲一遍。”他拿起笔，刻意把注意力集中在试卷上，指尖划过题目时，动作却比刚才慢了些。
夏栀凑近听着，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洗衣粉味，混合着一点纸张的油墨香。刚才那点尴尬渐渐被细碎的讲解声冲淡，等他讲完，她抬头道谢时，正好撞进他的目光里。
这一次，他没躲开。
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眼里，亮得像盛了星光。夏栀的心跳漏了一拍，刚想移开视线，就听见他轻声说：“以后不舒服，别硬撑着。”
她的脸颊又开始发烫，轻轻“嗯”了一声，低头用指尖抠着书页的边角。
安静再次蔓延开来，却不再是尴尬的沉默，反倒像有细密的糖霜，悄悄落在空气里。周叙言低头继续看错题，嘴角却不自觉地弯了弯，连带着临近闭馆时，周叙言合上书：“走吧，我送你回去。”
夏栀点点头，收拾东西的动作慢了些，指尖碰到那本物理辅导书，忽然想起什么：“你买这个花了多少钱？我转给你。”
“不用。”他拎起她的书包，很自然地背在肩上，“就当……谢你刚才的鼓励。”
她想起自己说他肯定能考上理工大，脸颊微热，没再坚持，只是亦步亦趋地跟着他往外走。
傍晚的风有点凉，吹得她缩了缩脖子。周叙言察觉到了，脚步顿了顿：“冷吗？”
“还好。”
他没说话，只是往她身边靠了靠，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臂，像是在无声地分享温度。
走到小区门口，夏栀看见蒋慧敏在便利店门口等她，手里还拎着袋红糖。“妈？”
“刚去给你买红糖，晚上给你煮糖水。”蒋慧敏笑着走过来，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转，最后落在周叙言肩上的书包上，“叙言也来了？快上去坐会儿。”
“不了阿姨，我回去还有题没做完。”周叙言把书包递给夏栀，“那我先回去了。”
“好，路上慢点。”蒋慧敏看着他的背影，转头撞了撞夏栀的胳膊，“这孩子，有心了。”
夏栀接过书包，指尖还残留着他刚才拎过的温度，低头小声说：“他今天…帮了我个忙。”
“我看出来了。”蒋慧敏笑得意味深长，“你这脸红红的，肯定有事。”
被说中心事的夏栀没反驳，只是跟着妈妈往楼上走，心里却像揣了颗暖乎乎的糖。
回到家，蒋慧敏去厨房煮红糖姜茶，夏栀坐在书桌前，拿出手机翻到那张和雪人合照。照片里的周叙言眉眼弯弯，阳光落在他发梢，亮得晃眼。她犹豫了一下，把照片设成了屏保。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周叙言发来的：“到家了吗？”
“嗯，刚到。”她回得飞快，“谢谢你送我回来。”
“应该的。”后面跟着条新消息，“红糖姜茶趁热喝，别偷懒。”
夏栀看着屏幕，忽然笑出声——他连这个都想到了。
厨房传来妈妈的声音：“栀栀，糖水好了！”
“来了！”她应着，把手机揣进兜里，脚步轻快地跑向厨房。窗外的晚霞染红了半边天，像极了他今天耳根的颜色，藏着说不尽的温柔。笔下的字迹，都比刚才柔和了几分。
寒假的日子像温水泡糖，慢慢悠悠地甜。
周叙言每天雷打不动地刷题，却总会在下午三点留出时间，要么约夏栀去图书馆，要么就拎着笔记本电脑，坐在她家客厅的沙发一角——蒋慧敏说“家里暖和，比你一个人在家强”，他便半推半就地来了，要么就把她约在他家里复习。
夏栀写作业累了，就会凑过去看他做题。他的草稿纸写得密密麻麻，却依旧整洁，红笔标注的重点像星星一样亮眼。“这道题好难啊。”她指着一道解析几何题，皱着眉头发愁。
周叙言放下笔，拿过她的练习册：“我给你讲讲思路。”他讲题时语速很慢，怕她跟不上，指尖划过纸面时，会刻意避开她的手，却总有不经意的触碰，像羽毛轻轻扫过，让两人的心跳都慢半拍。
蒋慧敏偶尔会端来水果，看见他们头挨着头凑在书桌前，就笑着转身出去，还不忘轻轻带上门。
有次陈钲来找周叙言，推开门看见这场景，故意吹了声口哨：“哟，小两口挺忙啊？”
周叙言扔过去一个橡皮：“闭嘴，写你的题去。”
夏栀的脸瞬间红透，低头假装翻书，却听见周叙言补充了一句：“别乱说。”语气里没什么火气，倒像是在护着什么。
陈钲挑了挑眉，识趣地没再调侃，只是坐在旁边刷题时，总忍不住偷偷观察——言哥这眼神，都快黏在夏栀身上了，还说别乱说？
日子在笔尖划过的沙沙声里溜走，转眼就到了除夕。
除夕夜的饭桌上，蒋慧敏正给夏栀夹着糖醋排骨，手机忽然亮了一下。夏栀瞥了眼屏幕，是周叙言发来的消息：“下楼，带你看烟花。”
她心里一喜，扒了两口饭就起身：“妈，我出去一趟，叙言说外面放烟花了。”
“去吧去吧，穿厚点。”蒋慧敏笑着挥挥手，眼里的笑意藏不住——这孩子，一提到叙言就坐不住。
夏栀裹紧羽绒服跑下楼，周叙言正站在单元楼门口等她，手里拎着个纸筒。见她来，他把纸筒递给她：“拿着，等会儿自己放。”
是支长长的烟花棒，包装纸上印着星星图案。“你什么时候买的？”
“下午跟陈钲去超市顺手买的。”他说得轻描淡写，其实是特意绕了远路，挑了最亮的那种。
两人往小区广场走，刚到路口，就听见“咻”的一声，头顶炸开一簇金色的烟花，像把星星撒在了黑夜里。夏栀仰头惊呼，眼睛亮得像落了光。
周叙言看着她的侧脸，忽然说：“你往后站站。”
他拆开自己手里的烟花筒，点燃引线，退到她身边。几秒后，烟花“嘭”地冲上夜空，在头顶绽开巨大的红色花火，花心处隐约有光斑组成的字迹，快得像错觉。
“哇！这个好漂亮！”夏栀只顾着惊叹，没看清那转瞬即逝的字。
周叙言的指尖捏着空纸筒，微微泛白。那句藏在烟花里的“我喜欢你”，终究还是没能让她看见。他笑了笑，转头看她：“喜欢就好。”
烟花一场接一场地放，夏栀举着自己的小烟花棒，在原地转着圈，火星溅在雪地上，像撒了把碎金。周叙言站在旁边看着，眼里的温柔比烟花还要亮。
开学后，日子忽然变得匆忙。高三的教学楼挂起了“距高考还有100天”的横幅，周叙言几乎埋在了试卷堆里，偶尔在走廊遇见高二的夏栀，也只能匆匆说上两句话。
夏栀看着他越来越瘦的身影，心里有点发紧，却又不敢打扰，只能在他路过班级门口时，悄悄往他桌上放颗橘子糖。
转眼到了六月，中考的硝烟渐渐弥漫。夏栀收到周叙言的消息时，正在家里复习：“考完试，见一面吧。”
她愣了愣，回了个“好”。
最后一门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周叙言走出考场，看见夏栀站在合欢树下等他。她穿着干净的白T，领口微敞，比冬天时清瘦了些，眼神却格外认真。
“考得怎么样？”她迎上来。
“还行。”他提着书包，心跳有点乱，“你找我有事？”
周叙言看着她被风吹乱的刘海，忽然伸手替她别到耳后，动作自然得像做过千百遍。
“没有哇，就是想来看看你。”
一阵平静后。
他深吸一口气，阳光透过合欢树叶落在他脸上，碎成斑驳的光点。“夏栀，我有话想对你说。”
这一次，他没打算再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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