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社的例会成了夏栀每周最期待的时刻。她总坐在靠窗的位置，既能偷偷看周叙言低头改稿时微蹙的眉峰，又能在他抬眼时迅速假装看窗外的梧桐。
这天讨论完新一期社刊的选题，周叙言忽然敲了敲桌子：“下周六有个作者分享会，需要两个人去帮忙布置场地，有人有空吗？”
夏栀的笔顿了顿，指尖在笔记本上戳出个小墨点。还没等她举手，乔雨就在后排扯了扯她的衣角，用口型说“我替你报了”。
“夏栀应该有空。”乔雨笑眯眯地开口，“她上周还说想多学学长做事呢。”
夏栀猛地抬头，正撞上周叙言看过来的目光，他眼里带着点笑意：“那辛苦你了。”
周六的图书馆报告厅格外安静，阳光透过高大的玻璃窗，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光斑。夏栀踩着梯子贴海报，忽然听见周叙言在下面说：“往左一点，对，再高些。”
她踮着脚调整位置，手里的胶带突然滑了，整个人晃了晃。周叙言伸手扶了她一把，掌心贴在她的腰侧，温热的触感让她瞬间僵住。
“小心点。”他的声音就在耳边，带着点低笑，“下来吧，我来。”
夏栀红着脸爬下梯子，看着他轻松地把海报贴正。他穿了件浅灰色的连帽衫，袖子卷到手肘，露出小臂上淡淡的青筋。她忽然想起那天雨里闻到的洗衣液香味，心跳又开始没章法。
“想什么呢？”周叙言转身时正好撞见她发愣，递过来一瓶可乐，“休息会儿。”
拉环“啵”地弹开，气泡涌上来的声音在安静的空间里格外清晰。夏栀吸了口可乐，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去，却压不住脸上的热。
“学长为什么加入文学社啊？”她没头没脑地问了句。
周叙言靠在桌沿，指尖转着没开的可乐瓶：“以前写东西总被老师骂，说我净写些下雨天的碎碎念。”他抬眼看向她，“后来发现，原来有人就喜欢看这些碎碎念。”
夏栀的心跳漏了一拍，想起他讲稿上偶尔出现的、关于雨的句子。她刚要说话，手机突然响了，跟周叙言示意完后，走到一旁的楼梯口处查看信息。是乔雨发来的消息：“救命！我妈让我去外婆家，今晚的社团聚餐我来不了了！”下面还跟着个挤眉弄眼的表情包。
夏栀无奈回复，随即走回报告厅
“学长，抱歉，乔雨有事来不了了”
“没关系”
清朗的声音回到，
“那你……还来吗？”
“嗯，我会去的”
“好，那就晚上见”
傍晚的聚餐设在学校附近的小餐馆，圆桌坐得满满当当。夏栀被陈钲起哄着坐在周叙言旁边，碗里时不时被添上一块糖醋排骨——是她上次在食堂和乔雨聊天时随口说喜欢吃的。
散场时大家三三两两地往外走，陈钲搂着周叙言的肩膀说：“我跟他们去买奶茶，你先送夏栀回去呗？”
夏栀刚想说不用，周叙言已经点头：“好。”
夜风卷着几片梧桐叶掠过路灯，在地上投下摇晃的影子。夏栀踢着路边的小石子，鞋跟敲在石板路上，发出哒哒的轻响，像是在替她乱掉的心跳打节拍。
“上周的社刊校样看了吗？”周叙言忽然开口，声音被风吹得很轻。
“嗯，看了。”夏栀赶紧抬头，想起那篇夹在中间的短散文，写的是雨夜里公交站的灯光，“学长写的那篇……特别好。”
他笑了笑，侧头看她：“哪里好？”
路灯的光落在他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阴影。夏栀攥了攥书包带，小声说：“就是……感觉很熟悉。”像是把那天雨里的心跳，都揉进了字里行间。
周叙言没再追问，只是放慢了脚步。路过小区楼下的便利店时，他忽然停住：“等我一下。”
夏栀看着他推门进去，很快手里拎着袋东西出来，递到她面前——是袋热乎乎的关东煮，萝卜和海带结都冒着白气。“刚聚餐没见你怎么吃。”他说。
塑料汤碗的温度透过指尖传过来，暖得她心里发涨。她低头戳着碗里的萝卜，忽然听见周叙言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明天早自习，记得把采风要带的免责协议填好。”
夏栀“嗯”了一声，抬头时差点撞上他的下巴。他微微俯身，路灯的光顺着他的发梢滑下来，落在她沾着热气的鼻尖上。
“山里晚上凉，”他又说，目光扫过她单薄的卫衣，“记得多带件外套。”
这话乔雨也说过，可从他嘴里说出来，夏栀的耳朵还是腾地红了。她赶紧低下头，假装专心对付碗里的海带结，却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在夜风里格外清晰。
走到小区楼下的紫藤架旁，周叙言停下脚步：“就到这儿吧。”
夏栀点点头，把没吃完的关东煮提着，手指却不小心勾到了他的袖口。布料蹭过指尖，带着他身上淡淡的皂角香。
“那个……”她咬了咬唇，还是没忍住抬头，“学长的散文里，公交站的灯是暖黄色的。”
周叙言愣了一下，随即笑起来，酒窝在路灯下浅浅的：“嗯，因为那天的光，照着某个人跑过来的样子，特别暖。”
夏栀的心跳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刚想再说点什么，楼里忽然传来了声音。她慌忙后退半步：“那我上去了，学长晚安。”
“晚安。”他看着她跑上台阶，在楼道口回头时，正好撞见他还站在原地，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片从她发梢落下的梧桐叶。
回到家，乔雨正敷着面膜在床上滚来滚去给夏栀发去消息：“怎么样怎么样？是不是进展神速？”
夏栀盯着屏幕看了看，没回复。只是把那碗还温着的关东煮放在桌上，指尖轻轻碰了碰碗沿。
她忽然想起周叙言刚才的眼神，像把揉碎的星光，落在了她心里最软的地方。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周叙言发来的消息：Narrative：明天早自习给你带了热豆浆，记得别迟到。
夏栀看着那行字，随即慢慢回复。
“好”
她把手机捂在胸口，听着自己越来越响的心跳，嘴角忍不住弯了起来。桌角的透明雨伞静静立着，伞面上的光斑在夜色里轻轻摇晃。
第二天早自习的铃声还没响，夏栀刚走到座位旁，就看见桌角放着一杯热豆浆，杯壁上凝着细密的水珠。乔雨凑过来，用胳膊肘撞了撞她：“啧啧，某人的早餐都有人承包了？”
夏栀红着脸坐下，指尖刚碰到温热的杯身，就发现杯底压着张浅灰色便利贴，是周叙言常用的那种。上面的字迹清隽有力：“记得趁热喝，凉了会腥。楼下便利店的黄豆浆，加了半勺糖。”
她捏着便利贴的边角，指尖触到纸面微微发颤。原来他记得她上次随口说不喜欢太甜的豆浆，连糖量都算得刚好。
一天时间很快就过去。
傍晚的采风分享会设在民宿的小院里，篝火噼啪地舔着木柴，把每个人的脸映得暖融融的。陈钲抱着吉他弹起走调的曲子，大家围着篝火拍手起哄，夏栀缩在角落的藤椅里，手里捧着杯热姜茶，偷偷看坐在对面的周叙言。
他正低头听旁边学弟说话，侧脸在火光里明明灭灭，浅灰色连帽衫的帽子搭在椅背上，露出的脖颈线条很干净。不知说了什么，他忽然抬头往这边看过来，视线撞个正着时，夏栀慌忙抿了口姜茶，烫得舌尖发麻。
“冷吗？”周叙言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件深色外套，“夜里山里风硬。”
外套上还带着他身上的温度，夏栀裹紧了些，闻到淡淡的松木香混着皂角味。她摇摇头，看见他在旁边的空位坐下，从口袋里摸出个橘子，指尖灵活地剥着皮，橘瓣的甜香在空气里漫开来。
“尝尝？”他递过来一半，橘瓣晶莹得像浸了蜜。
夏栀刚接过，就听见陈钲在篝火边喊：“周叙言！来首正经的！别总跟小姑娘躲角落谈恋爱！”
起哄声顿时炸开来，夏栀的脸比篝火还烫，手里的橘子差点掉在地上。周叙言却只是笑了笑
对着一旁的夏栀说道
“等我一下。”
他接过陈钲递来的吉他，调弦的指尖在火光里泛着浅淡的光泽。前奏响起时，喧闹的小院忽然静了下来，是首调子轻快的民谣，歌词里唱着“十月的风偷摘了枫叶，藏进谁的笔记本里面”。
夏栀咬着橘瓣，听他唱到“公交站的伞还在旋转，转着转着就遇见秋天”，忽然想起那天雨里透明的伞面，和他白衬衫上的湿痕。她低头看着掌心的橘瓣，糖汁沾在指尖，甜得像此刻的心跳。
一曲终了，陈钲怪叫着要他再唱首情歌，周叙言却把吉他递回去，径直走回她身边：“吵死了，我们出去走走。”
山间的夜风格外清冽，带着松针和泥土的气息。两人沿着民宿后的小路慢慢走，月光把影子拉得很长，偶尔有熟透的野果从枝头落下，砸在落叶堆里发出轻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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