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病房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小护士端着托盘走进来,不锈钢盘里的针管和药瓶碰撞出清脆的声响,韩婧怡原本平静的脸色瞬间绷紧,指尖下意识攥紧了被子。
“韩小姐,该换药了。”小护士轻声说,刚要伸手去揭她手臂上的纱布,就被韩婧怡猛地躲开。她的动作带着明显的抗拒,肩膀微微耸起,像只被惊扰的刺猬,声音里裹着寒意:“不用。”
“这怎么行呢?伤口不及时处理会发炎的。”小护士急得额头冒汗,好说歹说劝了半天,韩婧怡却始终抿着唇,眼神冷得像结了冰。无奈之下,小护士只能快步去找江锦钰。
江锦钰推门进来时,韩婧怡正背对着门口,望着窗外的梧桐树出神。阳光落在她露在被子外的后颈上,绒毛看得一清二楚。江锦钰放轻脚步走过去,将换药盘放在床头柜上,声音温和得像晨雾:“还是不肯换药?”
韩婧怡转过身,撞进她带着关切的眼眸里,心跳莫名漏了一拍。江锦钰已经换下了白大褂,穿着简单的米白色衬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的手腕线条干净利落。她俯身时,发间的柑橘香轻轻拂过韩婧怡的鼻尖,和那晚暴雨里的味道一模一样。
“我自己来就好。”韩婧怡别开脸,耳根却悄悄爬上一层薄红。江锦钰没应声,只是拿起镊子夹起棉球,动作自然地靠近:“你手臂不方便,我帮你。”
两人的距离骤然拉近,韩婧怡能清晰地看到她长而密的睫毛,闻到她衬衫上淡淡的洗衣液清香。江锦钰的指尖偶尔碰到她的皮肤,微凉的触感像电流般窜过,让她呼吸都放轻了几分。病房里静得能听见窗外的鸟鸣,空气里仿佛浮着层淡淡的甜,连药水的味道都柔和了许多。
就在这时,韩婧怡放在床头的手机突然尖锐地响起,屏幕上跳动的“父亲”二字像根刺,瞬间刺破了这份暧昧的宁静。她接起电话的瞬间,脸色冷了下去,声音里的温度骤降:“喂。”
听筒里传来男人暴躁的谩骂,字字句句都像淬了毒的冰锥:“你那破抑郁症好了没有?整天要死不活的,真是个麻烦!要是敢跟你爷爷告状,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我没告状。”韩婧怡打断他,声音冷得像寒冬的湖面,“你自己做过什么,心里比谁都清楚。想让我回家继承家业,再把妹妹变成第二个傀儡?我告诉你,公司迟早是我的,妹妹你也别想再动一根手指头。”
说完不等对方回应,她直接挂断电话,手机被狠狠攥在手里,指节泛白。病房里的温度仿佛瞬间降到冰点,她低垂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片阴影,肩膀微微发抖,却硬是没让眼泪掉下来。
江锦钰看着她紧绷的侧脸,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原来那份疏离和脆弱背后,藏着这么多沉重的枷锁。这个年纪本该是无忧无虑的,她却要扛着家族的算计、亲人的伤害,连生病都要被当作麻烦。抑郁症这三个字,此刻听着格外刺眼。
她沉默地拿起纱布,仔细地缠绕在韩婧怡的伤口上,动作比刚才更轻了些。“好了。”她低声说,视线不经意间对上韩婧怡抬起的眼眸。
那双深蓝色的眸子在晨光里亮得惊人,像浸在海水里的琉璃,带着倔强的冷光,却又在最深处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怯懦。这眼神……和记忆里那个总躲在器材室角落,睁着湿漉漉的眼睛望着她的小女孩,几乎重叠在一起。
江锦钰的心跳漏了一拍,手里的托盘轻轻晃了一下。是她吗?真的是那个攥着千纸鹤,说要永远跟着大姐姐的桉柠?可名字不对,模样也褪去了孩童的稚气……她望着韩婧怡,心里的疑团像投入湖面的石子,漾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翌日,晨光漫过窗沿时,江锦钰握着换药盘的手指微微收紧。想起昨天韩婧怡抗拒治疗的模样,她还是决定亲自来一趟,却没料到刚推开半掩的病房门,会撞见那样刺眼的画面。
韩婧仪背对着门口站在床边,乌黑的长发如瀑布般垂落腰际,衬得露出的后颈和脊背雪白得晃眼。可那片细腻的皮肤上,纵横交错的淡粉色鞭痕像丑陋的蜈蚣,新旧叠加,在晨光里清晰得让人窒息。江锦钰下意识屏住呼吸,托盘里的棉球盒轻轻磕在金属盘上,发出一声轻响。
“谁?”韩婧仪的声音冷得像冰,猛地转过身,慌乱间抓起床上的衬衫往身上套,动作快得几乎扯到手臂的伤口。
江锦钰定了定神,推门走进来,目光避开她未系好的衣扣,声音尽量保持平稳:“是我。”
听到她的声音,韩婧仪的动作更显仓促,衬衫扣子扣得歪歪扭扭,脸颊却不受控制地发烫。
江锦钰看着她窘迫地扯着衣角,眼底的红痕还没褪去,忽然忍不住轻笑出声。“都是女孩子,有什么好害羞的?”她往前走了两步,指尖带着微凉的温度,轻轻捏了捏韩婧仪发烫的脸颊,像在安抚一只炸毛的小猫。
指尖的触感柔软温热,韩婧仪像被烫到般猛地后退半步,耳尖红得快要滴血,忙不迭地咳嗽几声来掩饰慌乱:“咳……你、你先出去,我穿好衣服。”
江锦钰没再逗她,转身走到窗边等了片刻,直到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穿衣声停下,才转回身。“可以了吗?”
韩婧仪低着头坐在床边,衬衫的领口扣到最上面一颗,将脖颈遮得严严实实,只露出泛红的耳垂。“嗯。”
江锦钰走过去,解开她手臂上的旧纱布,动作轻柔得像对待易碎品。伤口边缘已经开始结痂,她蘸了碘伏的棉球刚碰到皮肤,就见韩婧仪的肩膀几不可察地颤了一下。“疼吗?”她轻声问。
“不疼。”韩婧仪的声音很轻,目光落在江锦钰认真的侧脸上。晨光勾勒着她柔和的轮廓,长长的睫毛垂着,鼻尖的弧度很温柔,和记忆里那个会凶巴巴护着她的大姐姐慢慢重合。
换好药的瞬间,韩婧仪忽然伸手,轻轻拉住了江锦钰正要收回的手腕。她的指尖冰凉,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声音细若蚊吟:“可以……以后都是你来上药吗?”
江锦钰低头,撞进她躲闪的眼眸里。那双深蓝色的眸子像蒙着层薄雾,藏着期待和不安,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像振翅欲飞的蝶。她忽然来了兴致,微微俯身凑近,两人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连她睫毛上沾着的细小绒毛都看得一清二楚。
“怎么,喜欢我上药?”江锦钰的声音带着点戏谑的笑意,温热的气息拂过韩婧仪的耳廓,看着那片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染上绯红。
韩婧仪被她突如其来的靠近惊得忘了呼吸,心脏在胸腔里跳得像要炸开,只能慌乱地别开脸,指尖却仍固执地没松开她的手腕,淡淡“嗯”了一声。窗外的蝉鸣不知何时又起,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进来,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投下细碎的光斑,温柔得像一场不愿醒来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