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瑾那句带着点恳求的话,像根细针,轻轻刺了御庭渊一下。他指尖在笔录本上顿了顿,心里那点犹豫几乎要浮上来——但理智很快压过了动摇。
御庭渊“我是警察。”
御庭渊抬眼,语气冷硬得没有一丝波澜,
御庭渊“只信证据。”
顾瑾像是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说,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失望,随即又被一抹了然的笑意取代。他没再争辩,反而换了个话题,身体微微前倾,手铐链条再次绷紧:
顾瑾“上午在宾馆,你盯着那瓶消毒水看了很久,为什么?”
御庭渊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提这个。他皱了皱眉,老实回答:
御庭渊“没什么,就是觉得……不太常见。”
顾瑾“只是不太常见?”
顾瑾追问,眼神锐利,
顾瑾“你敢说没觉得不对劲?那牌子的消毒水,含氯量极高,刺激性强,一般家庭不会用,反而常出现在……需要强力清洁某种痕迹的场合。”
御庭渊的心猛地一跳:
御庭渊“你想说什么?”
顾瑾“没什么想说的。”
顾瑾往后靠了靠,恢复了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却意有所指地补充,
顾瑾“既然你这么相信证据,不如再费点功夫,去查查那根高尔夫球杆。”
御庭渊没说话,只是看着他,
顾瑾“查上面除了血迹和指纹,有没有那瓶消毒水的残留痕迹。”
顾瑾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顾瑾“说不定,能给御警官一点‘惊喜’。”
御庭渊盯着他看了几秒,试图从他脸上找出撒谎的痕迹,可顾瑾的表情坦然而平静,仿佛只是随口提了个无关紧要的建议。
消毒水……高尔夫球杆……
这两者之间会有什么联系?难道凶手用消毒水清洗过球杆?可上面明明还留着血迹和指纹,这不合常理。
御庭渊的脑子飞快地转着,顾瑾却不再说话,只是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仿佛笃定了他会去查。
审讯被迫中断。御庭渊走出审讯室,立刻叫来了技术科的同事:
御庭渊“把那根高尔夫球杆重新送检,重点检测是否有消毒水残留,尤其是……上午在如家宾馆看到的那个冷门牌子。”
同事虽然疑惑,但还是应声去了。御庭渊站在走廊里,望着审讯室紧闭的门,心里那片疑云越来越重。
顾瑾到底知道些什么?他为什么会注意到那瓶消毒水?
如果球杆上真的有消毒水痕迹,又能说明什么?
无数个问题在脑海里盘旋,让他第一次对自己之前的判断,产生了深深的动摇。
或许……顾瑾真的没说谎。
他转身回到审讯室,室内的空气不再像刚才那样紧绷。御庭渊靠在桌沿,指尖无意识地敲着桌面,目光落在顾瑾被铐住的手腕上——那里已经勒出了一圈红痕。
御庭渊“你怎么会知道那消毒水的牌子?”
他忍不住问,语气里少了之前的强硬。
顾瑾抬眸看他,嘴角噙着点若有似无的笑:
顾瑾“以前处理过类似的清洁纠纷,见过一次,印象挺深。那种消毒水腐蚀性强,用来擦金属会留下淡淡的氧化痕迹,比如……高尔夫球杆的杆头。”
御庭渊没接话,心里却越发肯定,顾瑾知道的比他表现出来的要多。
就在这时,审讯室的门被推开,技术科的同事拿着报告快步走进来,脸色凝重:
警察“御队,检测结果出来了——球杆上确实有那种消毒水的残留,尤其是在杆头位置,和宾馆里的那瓶成分完全一致。”
御庭渊的呼吸顿了顿,看向顾瑾。对方脸上没什么意外的表情,仿佛早就预料到了这个结果。
顾瑾“现在信了?”
顾瑾的声音很轻,
顾瑾“凶手用那根球杆杀了人,事后想清理痕迹,才用了消毒水。但他大概没想到,这东西反而留下了更明显的破绽。”
他抬了抬被铐住的手,
顾瑾“至于我的指纹,那球杆是我去年送苏晓晓的生日礼物,当时在她家拆开包装,试挥了几下,留下指纹很正常。后来分手,她没扔掉,也不奇怪。”
这个解释合情合理,甚至比“他案发当晚出现在现场”更说得通。御庭渊捏着那份检测报告,指尖微微发颤。
顾瑾“还有一点。”
顾瑾的声音突然沉了些,
顾瑾“苏晓晓的指甲缝里,应该留有皮肤组织吧?你们只检测了我的DNA,有没有查过……和她父母的比对结果?”
御庭渊猛地抬头:
御庭渊“你是说?”
顾瑾“不错,”
顾瑾迎上他的目光,眼神锐利。
顾瑾“一个人在被袭击时,总会下意识反抗。如果她抓伤了凶手,那点皮肤组织,就是最直接的证据。”
御庭渊立刻拿起对讲机,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急切:
御庭渊“技术科,立刻比对苏晓晓指甲缝里残留的皮肤组织与苏建国的DNA,快!”
等待结果的那十几分钟,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御庭渊站在原地,视线落在顾瑾身上,对方依旧平静地坐着,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终于,对讲机里传来同事震惊的声音:
警察“御队……比对上了!苏晓晓指甲缝里的皮肤组织,和苏建国的DNA完全一致!”
“嗡”的一声,御庭渊只觉得脑子一片空白。
苏父?
凶手是苏晓晓的父亲?
这怎么可能?
他猛地看向顾瑾,对方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
顾瑾“现在明白了吗?那对父母,从一开始就在演戏。他们提前来市里,毁掉监控,用消毒水清理凶器上的痕迹,再把所有线索都引到我身上……这出戏,演得够逼真吧?”
御庭渊站在原地,浑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干了。他想起苏父苏母在宾馆里声泪俱下的指控,想起他们拿出袖扣时的“悲愤”,想起自己之前笃定顾瑾是凶手的样子……只觉得脸上一阵发烫。
原来,他才是那个被蒙在鼓里的人。
而顾瑾,从一开始就知道真相,却被他死死地钉在嫌疑人的位置上,受尽盘问。
御庭渊“对不起。”
御庭渊的声音艰涩,几乎说不出口。
顾瑾看着他,忽然笑了,那笑容里没了嘲讽,没了戏谑,只剩下一点复杂的无奈:
顾瑾“现在说对不起,是不是有点晚了,御警官?”
他愣了一下,没想到顾瑾会这样反问他,他下意识地伸手想去解顾瑾的手铐,动作却被对方避开了。
顾瑾抬眼,眼底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凉意,语气轻飘飘的,却像针一样扎人:
顾瑾“解什么?御警官现在不该忙着去抓真凶吗?”
他偏过头,看向窗外,
顾瑾“比如……去宾馆看看那对‘悲痛欲绝’的夫妇,还有那瓶没用完的消毒水。说不定,还能赶上他们‘逃离’现场呢。”
这话像一盆冷水,浇醒了御庭渊。他猛地回神,是啊,现在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
御庭渊“我马上过去!”
御庭渊转身就往外跑,刚到门口,又停住脚步,回头看向顾瑾,眼神复杂:
御庭渊“等我回来。”
顾瑾没说话,只是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说不清是嘲讽还是别的什么的笑。
御庭渊带着队员一路警笛呼啸,赶到如家宾馆时,心脏还在狂跳。他没敢惊动对方,直接带着人从消防通道上去,猛地踹开房门——
房间里一片狼藉,苏母正蹲在地上,手里拿着那瓶米白色的消毒水,往一个黑色的背包上喷着什么,刺鼻的气味弥漫在空气中。苏父则在飞快地往行李箱里塞东西,动作慌张,连拉链都拉不利索。
御庭渊“警察!不许动!”
苏父苏母吓得浑身一哆嗦,手里的东西“哐当”掉在地上。苏母手里的消毒水瓶滚到御庭渊脚边,标签上的字迹在慌乱中被踩得模糊。
御庭渊上前一步,一把夺过苏父手里的行李箱,拉开拉链——里面除了几件换洗衣物,赫然躺着两张案发第二天去往邻省的长途汽车票,还有一沓用信封装着的现金,以及一个沾着暗色污渍的旧毛巾,闻着隐约有消毒水的味道。
御庭渊“这是什么?!”
御庭渊举起那两张车票,声音冰冷,
御庭渊“案发第二天就跑路,你们慌什么?!”
苏母瘫坐在地上,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苏父则猛地扑上来想抢行李箱,被队员死死按住,他挣扎着嘶吼:
苏建国“不是我们!不是我们杀的!是她活该!谁让她想报警抓我们!”
御庭渊“抓你们什么?”
御庭渊逼近一步,
御庭渊“你们到底做了什么?!”
苏父眼神涣散,嘴里胡乱喊着:
苏建国“她发现了……发现我们挪用她的钱去赌……还说要去报警……我们只是想劝劝她……谁知道她那么犟……”
真相像被撕开的伤口,血淋淋地暴露在眼前。
御庭渊看着眼前这对面目狰狞的夫妇,又想起顾瑾在审讯室里平静的眼神,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又闷又疼。
他挥了挥手:
御庭渊“带走!”
押着人下楼时,御庭渊抬头看了眼警局的方向,阳光刺眼,他却觉得眼眶有些发热。
该回去,给顾瑾一个交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