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璃雪将褪色的粉色发卡紧紧攥在手心里，金属边缘硌得掌心生疼。她躲在教学楼拐角的阴影处，目光穿过操场，锁定在那个挺拔的身影上。
段沐风。
这三个字在她舌尖滚动了无数遍，像一颗永远含不化的糖果，甜得发苦。
自从上周被他救下后，璃雪就养成了这个习惯——每天早晨提前半小时到校，躲在梧桐树后，等着看段沐风走进校门。他总是一边肩膀背着书包，另一只手拿着本书，走路时微微低头，额前的碎发随着步伐轻轻晃动。
"在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一个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璃雪吓得浑身一抖，发卡从掌心滑落，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班主任林老师弯腰捡起发卡，递还给璃雪。璃雪低着头接过，心跳如鼓，生怕自己的秘密被发现。
"最近天气转凉了，怎么不多穿点？"林老师摸了摸璃雪单薄的肩膀，眉头微蹙。她三十出头，眼角已有细纹，但笑起来时整个人都暖融融的。
璃雪摇摇头，不敢说话。自从父亲去世后，母亲几乎不给她买新衣服，身上这件外套还是表姐穿剩的。
"放学后来我办公室一趟。"林老师轻声说，然后走向教学楼，留下璃雪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上课铃响了，璃雪匆匆跑向教室。经过五年级一班时，她忍不住放慢脚步，目光穿过窗户，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
段沐风坐在第三排靠窗的位置，正低头写着什么。阳光透过玻璃洒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一道柔和的轮廓。璃雪看得出了神，直到教室里有人注意到她，投来疑惑的目光，她才慌忙跑开。
放学后，璃雪磨蹭到所有同学都离开了，才慢慢走向教师办公室。林老师的办公桌在角落里，整洁干净，和其他堆满作业本的桌子截然不同。
"来，坐下。"林老师拉过一张椅子，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纸袋，"给你的。"
璃雪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是一件浅蓝色的毛衣，柔软得像云朵一样。
"我侄女长得快，这衣服只穿过几次就小了。"林老师笑着说，"我看你穿应该正合适。"
璃雪的手指轻轻抚过毛衣，喉咙突然哽住了。她已经很久没有收到过新衣服了——母亲总是把表姐们的旧衣服扔给她，有些还带着难洗的污渍和破洞。
"谢、谢谢老师。"璃雪的声音细如蚊呐。
"还有这个。"林老师又拿出一个天蓝色的笔记本，"我看你喜欢观察事物，可以用来写日记或者画画。"
璃雪接过笔记本，封面上印着几片雪花图案。她突然想起段沐风说她名字像雪花一样特别，眼眶不自觉地发热。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林老师轻声说，"如果有什么困难，随时可以找我。"
璃雪点点头，生怕一开口就会哭出来。
回家的路上，璃雪把笔记本和毛衣紧紧抱在胸前，像是抱着什么珍宝。出租屋前停着一辆陌生的摩托车，屋里传来嘈杂的说话声和玻璃碰撞的声音。璃雪站在门口，深吸一口气才推开门。
母亲和一个陌生男人坐在桌前，桌上摆着几个空酒瓶。男人满脸通红，看到璃雪时眯起眼睛。
"这就是你家丫头？"男人打了个酒嗝，"长得是挺寒碜的。"
母亲冷笑一声："赔钱货一个。"
璃雪低着头快步走向里屋，却被母亲叫住："站住！没看见有客人吗？去烧壶水来！"
璃雪默默放下书包和纸袋，走向厨房。水壶刚烧上，就听见外面传来姐姐李雨晴的尖叫声。
"你们在干什么？！"十七岁的雨晴冲进屋子，校服领口歪斜，脸上带着不自然的红晕。
"哟，大小姐回来啦？"男人嬉皮笑脸地说，"听说你在学校挺受欢迎啊？"
雨晴没理他，直接走到母亲面前："妈，这又是谁？"
"你王叔，以后常来家里坐坐。"母亲又倒了一杯酒，"去把你弟叫出来，见见人。"
璃雪的手一抖，差点打翻水壶。弟弟？她哪来的弟弟？
雨晴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妈！你胡说什么呢！"
"怎么，我不能再要个儿子吗？"母亲的声音突然拔高，"养你们两个赔钱货有什么用？啊？你爸死了，你们谁能撑起这个家？"
璃雪缩在厨房角落，听着外面越来越激烈的争吵。雨晴的哭声，母亲的骂声，男人的笑声，混杂在一起，像一把钝刀慢慢割着她的神经。
水开了，蒸汽顶得壶盖咔咔作响。璃雪机械地泡好茶，端出去放在桌上，然后飞快地退回自己的小隔间——那原本是储物间，现在摆了一张窄小的折叠床。
她拿出林老师给的笔记本，轻轻抚摸封面。外面的吵闹声渐渐变成了暧昧的低语和喘息，璃雪用枕头捂住耳朵，在本子第一页写下今天的日期，然后小心翼翼地画下一个男孩的侧脸——短短的头发，挺直的鼻梁，笑起来弯弯的眼睛。
段沐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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