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渐浓，校园里的银杏树开始泛黄，像一把把小金扇在风中轻轻摇曳。

自从海族馆和商场那次约会后，我和顾岑落之间那道无形的屏障似乎彻底消融了。她不再刻意保持距离，眼神里的克制和疏离被一种柔软的温暖取代，偶尔甚至会主动牵我的手，或者在无人处偷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

今天下午最后一节课是自习，我偷偷在课桌下摆弄着一个玻璃瓶。瓶子里装满了细碎的蓝色亮片和透明液体，轻轻一晃，亮片就会像星星一样在瓶中旋转飞舞——这是我花了两周时间偷偷做的星空瓶。瓶身贴了一张小标签，上面写着"给顾岑落"，字迹旁边还画了一个歪歪扭扭的小柠檬。

"林笙，"前桌的女生突然转过头，压低声音，"你在做什么？手在下面动来动去的。"

我慌忙把瓶子塞进抽屉："没、没什么！"

"该不会是在给顾岑落准备礼物吧？"她促狭地眨眨眼，"我看到标签了。"

脸颊瞬间烧了起来，我低头假装整理书本，却听到前桌继续道："她刚才被班主任叫去办公室了，好像要很久。你可以趁现在把东西放她桌洞里。"

我抬头看向顾岑落的座位，果然空着。桌面上摊开的笔记本和笔静静地躺在那里，像在等待主人归来。心跳突然加速，一个大胆的念头冒了出来。

下课铃响起时，星空瓶已经稳稳地藏在了顾岑落课桌的最深处，被几本书小心地遮掩着。我故意磨蹭着收拾书包，等着看她发现礼物时的表情。

教室里的人渐渐走光，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洒进来，给空荡荡的桌椅镀上一层金色。顾岑落还没回来。我有些失望地背上书包，正准备离开，教室后门突然被推开。

顾岑落站在那里，逆着光，身影修长挺拔。她似乎没想到教室里还有人，愣了一下才走进来："怎么还没走？"

"我...我在整理笔记。"我胡乱找了个借口，目光却不自觉地瞟向她的课桌。

她走到座位前，放下手中的文件夹，动作突然顿住——她发现了那个瓶子。

我的心跳快得几乎要蹦出胸腔，手指无意识地绞着书包带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的反应。

顾岑落小心翼翼地从桌洞里取出星空瓶，举到眼前。夕阳的光线穿过玻璃瓶，在她脸上投下细碎的蓝色光斑，像一片小小的星空落在了她的眉宇间。她的眼睛微微睁大，嘴唇不自觉地张开一点，是一个真实的、毫不掩饰的惊讶表情。

"这是..."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确定。

"送、送给你的。"我鼓起勇气走上前，"我做的...星空瓶。晃一晃的话..."

我的话还没说完，顾岑落已经轻轻摇晃了瓶子。蓝色的亮片立刻旋转起来，在透明的液体中翩翩起舞，像是被施了魔法的星辰。细碎的光斑在她脸上跳跃，映得她的眼睛亮得惊人。

"像海族馆的水母..."她轻声说，嘴角慢慢扬起一个真实的、明亮的笑容，比瓶中的星光还要耀眼，"谢谢，我很喜欢。"

她抬头看我，目光柔软得像融化的蜜糖。那一刻，所有的紧张和忐忑都烟消云散，只剩下满心的欢喜和一丝隐秘的骄傲——我让她笑了，那个总是克制冷静的顾岑落，因为我做的星空瓶，露出了这样毫无防备的笑容。

"要...要一起散步吗？"我鼓起勇气邀请，"听说东门的银杏叶都黄了，很漂亮..."

顾岑落点点头，小心地将星空瓶放进书包最安全的夹层，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什么易碎的珍宝："走吧。"

夕阳西下，校园里的人已经不多。我们并肩走在铺满银杏叶的小路上，脚下传来叶片碎裂的细微声响。秋风带着微凉的触感拂过脸颊，却驱不散心底那股暖意。

顾岑落的手就垂在身侧，离我的只有几厘米远。我偷偷瞄了一眼，鼓起勇气，用小拇指轻轻勾住了她的食指。

她的手指微微一动，却没有躲开，反而翻转手腕，将我的整个手都包裹进掌心。她的手掌温暖干燥，指腹有常年写字留下的薄茧，摩挲着我的手背，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

"冷吗？"她问，声音比平时柔和许多。

"不冷。"我摇摇头，反而握紧了她的手。

我们就这样牵着手，漫步在金色的银杏大道上。偶尔有落叶打着旋儿从眼前飘过，像一只只翩翩起舞的蝴蝶。顾岑落时不时会松开我的手，弯腰捡起一片形状完美的银杏叶，递到我面前。

"像扇子。"她说着，用叶柄轻轻扫过我的鼻尖，带来一阵微痒的触感。

"顾岑落！"我笑着躲开，伸手去抢她手中的叶子。她故意举高，我踮起脚尖去够，却不小心踩到一片湿滑的落叶，整个人向前栽去——

一双温暖的手臂稳稳地接住了我。顾岑落的气息瞬间将我包围，柠檬香皂的味道混合着秋日的清爽，萦绕在鼻尖。我的脸颊贴在她的肩膀上，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胸腔的起伏和略微加快的心跳。

"小心。"她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一丝无奈的笑意。

我红着脸站稳，却没有立刻退开。我们之间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她的睫毛在夕阳下根根分明，眼底盛满了温柔的光。一股冲动涌上心头，我飞快地踮起脚尖，在她唇角轻轻啄了一下。

顾岑落明显愣住了，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大风打断。

风卷起地上的银杏叶，在我们周围形成一个小小的金色漩涡。顾岑落下意识地将我往怀里带了带，用手臂挡住飞来的叶片。等风停息，我们的头发和肩膀上已经落满了金黄的叶子，像披了一件自然的华服。

"噗——"我看着顾岑落头发上挂着的几片银杏叶，忍不住笑出声，"你好像戴了一顶金色的皇冠。"

她挑眉，伸手从我肩膀上拈起一片叶子："你也是。"

我们相视而笑，默契地为对方拂去身上的落叶。她的手指偶尔会擦过我的发丝或脸颊，带来一阵细微的电流。夕阳将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交织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走到东门附近的湖边时，天已经半黑了。湖面倒映着渐变的暮色，从橙红到深紫，像打翻的调色盘。长椅上零星坐着几对情侣，低声交谈或安静地依偎。

顾岑落拉着我在一处僻静的角落坐下。这里远离路灯，光线昏暗，却能看见完整的湖景和渐渐亮起的星辰。她从书包里小心翼翼地取出那个星空瓶，轻轻摇晃。蓝色的亮片在透明的液体中旋转，映在她的脸上，像一片微型的银河。

"真的很美。"她轻声说，目光从瓶子移到我脸上，"你怎么想到做这个的？"

"就...上次在海族馆，你说水母展区很美..."我低头绞着手指，"我想把那片星空送给你。"

顾岑落沉默了一会儿，突然伸手将我揽入怀中。她的下巴轻轻抵在我的发顶，呼吸拂过我的发丝："林笙..."

"嗯？"

"没什么。"她的手臂收紧了一些，声音里带着一种我从未听过的柔软和珍视，"只是想叫你的名字。"

我们就这样依偎在湖边的长椅上，看着暮色四合，星光渐亮。顾岑落的手一直握着那个星空瓶，时不时轻轻摇晃，让蓝色的星光在我们之间流转。她的另一只手与我十指相扣，指尖的温度比任何言语都更能传递心意。

"下周就是期中考试了。"她突然说，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忧虑。

"嗯。"我点点头，想起她最近熬夜复习的样子，"你别太拼了，要注意休息。"

顾岑落没有立即回应。她的目光落在远处的湖面上，像是在思考什么复杂的问题。过了许久，她才轻轻"嗯"了一声，将我的手握得更紧了一些："林笙，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无论发生什么，"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奇怪的坚定，"都要像现在这样开心。"

我抬头看她，却被暮色模糊了表情。只有那双眼睛，在星光和瓶中蓝色亮片的映照下，亮得惊人，里面盛满了某种我读不懂的、深沉而复杂的情感。

"好。"我答应着，靠回她肩上，"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就会一直开心。"

顾岑落的身体似乎僵了一下，随即是一个轻得几乎察觉不到的叹息。她低头，吻了吻我的发顶，没有回应我的话语。只有交握的手，传递着无声的温度和力量。

星空瓶中的蓝色星辰，是我们共享的秘密宇宙。银杏叶铺就的小路，记录着交缠的指尖和偷来的吻。暮色中的湖边，她未说完的话语和那个落在发顶的吻，像一颗甜蜜又酸涩的糖，融化在秋夜的微风里。

我靠在她肩上，听着她平稳的心跳，却不知道这颗心藏着怎样的忧虑和秘密。但此刻，星光、湖水和那个装满心意的玻璃瓶，已经足够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