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的琴房楼格外安静，走廊里飘着断断续续的《致爱丽丝》，混杂着窗外梧桐叶被风吹动的沙沙声。林溪站在302琴房门口，手指攥着门把手顿了顿，才轻轻推开门。
江熠正坐在钢琴前翻乐谱，阳光从百叶窗的缝隙漏进来，在他深蓝色的卫衣上投下细长的光斑。听见动静，他转过头，指尖在琴键上随意敲出个和弦，叮咚声像颗石子落进水里。
“来了？”他往旁边挪了挪，让出半张琴凳，“先弹段你练的曲子我听听。”
林溪坐下时，鼻尖蹭到他身上淡淡的洗衣液味，像晒过太阳的床单。她深吸口气，指尖落在琴键上，刚弹出两个音就卡壳了——手型又不自觉地绷紧，指关节泛着白。
“停。”江熠伸手覆在她手背上，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毛衣渗进来，“想象手里握了只刚出生的小猫，爪子肉垫是软的，既不能捏太紧，也不能松到让它跑掉。”
他的手指很长，轻轻调整着她的指节，把她僵直的无名指往下按了按：“你看，这样触键才会有弹性。”
林溪盯着两人交叠的手，琴键冰凉的触感混着他掌心的暖，让她想起那天图书馆里的银杏叶。指尖再次落下时，音符果然流畅了些，虽然还是磕磕绊绊，却比今早练的要好太多。
“不错，”他收回手时，指尖不经意扫过她的手腕，“比抓泥鳅进步多了。”
林溪的脸腾地红了，低头盯着琴键上自己的影子：“学长怎么什么都知道？”
“猜的。”江熠笑起来时，眼角有浅浅的纹路，“以前带过的学妹，被老师骂得最多的就是这两句。”他从背包里掏出个保温杯，倒了半杯温水递给她，“练琴别急，手腕要像挂了块小磁铁，自然往下沉。”
杯子是浅灰色的，杯身上印着只简笔画的小熊，和那本《儿童绘本创作》里的红围巾小熊有点像。林溪捧着杯子抿了口，温水带着淡淡的蜂蜜味，甜得恰到好处。
窗外的梧桐叶忽然被风掀起一阵骚动，有片叶子打着旋飘进来，落在翻开的乐谱上。江熠伸手去捡时，林溪也同时伸出手，指尖在半空撞到一起，像两只受惊的小鸟般迅速弹开。
“抱歉。”两人异口同声地说，又同时笑起来。
江熠把叶子夹进乐谱，指腹摩挲着叶边的锯齿：“其实我小时候钢琴也弹得烂，老师总说我手指像打桩机。”他忽然起身，从背包里拿出个小小的绒布袋子，倒出颗用银杏木雕刻的小猫爪，“后来我妈找木匠做了这个，让我整天握在手里练手感。”
木爪雕得很精致，肉垫的位置打磨得光滑圆润，还染成了浅浅的粉色。林溪捏在手里，大小刚好贴合掌心，木头的纹路里仿佛还留着阳光的温度。
“给你用。”他把木爪塞进她手心，“练琴时握不住就想想它，比空琢磨小猫管用。”
琴房的挂钟敲了两下，午后的阳光变得更柔和了。江熠翻开《小奏鸣曲集》，指尖在琴键上跳跃起来，流畅的旋律像溪水漫过鹅卵石，是她昨天刚被老师批评节奏不稳的那首。
林溪托着下巴听着，忽然发现他弹琴时和平时很不一样——眉峰微微蹙着，睫毛在眼睑下投出专注的阴影，平时转笔的灵活手指，此刻在琴键上仿佛有了自己的生命。
一曲终了，余音在安静的琴房里荡开。江熠转过头，看见林溪盯着自己的手发呆，忽然把她的手拽到琴键上：“来，试试刚才教的，从第三小节开始。”
他的指尖搭在她的手背上，带着她按下和弦。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斑，像撒了把碎金。林溪的心跳声混着琴键的叮咚声，在安静的午后变得格外清晰。
练到傍晚时，林溪终于能完整弹完半首曲子。收拾东西时，她发现那只银杏木猫爪被自己攥得发热，便小心翼翼地放进书包最里层。
走出琴房楼时，夕阳正把天空染成橘子色。江熠忽然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摸出颗糖，和上次图书馆门口那颗一样，是橘子味的硬糖。
“奖励你的。”他把糖纸剥开一半递过来，指尖沾着点阳光的温度，“下次练琴前，记得先握十分钟猫爪。”
林溪接过糖放进嘴里，甜意从舌尖漫到心底。她看着江熠被夕阳拉长的影子，忽然想起笔记本上那只蹲在琴键上的小猫，尾巴尖好像正轻轻扫过自己的心跳。
“学长，”她鼓起勇气抬头时，正好撞上他看过来的目光，像撞进两汪盛着夕阳的湖水，“下次……还能请你教我吗？”
江熠的耳尖在暮色里好像又红了些，他踢了踢脚边的梧桐叶，声音比平时低了点：“周末下午有空，302琴房，我等你。”
晚风卷着桂花的香气跑过，林溪把嘴里的糖咬得咯吱响，忽然觉得这个秋天的甜，好像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多一点。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