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下午的《教育学原理》是大课，阶梯教室坐得满满当当。林溪抱着笔记本冲进教室时，最后一排只剩下两个连在一起的空位。她刚把书包塞进桌肚，旁边就传来熟悉的轻笑。
“又踩点？”江熠转着笔，笔杆在指间划出流畅的弧线，“你们辅导员没说过，第一节课最好提前十分钟到？”
林溪把额前的碎发别到耳后，耳尖有点发烫：“早上练钢琴占了太久……”她选的小学教育专业要修钢琴课，昨天刚被老师批评手型像“抓泥鳅”，今早特意去琴房加练，结果差点错过大课。
江熠从笔记本里抽出张纸，推到她面前。纸上是用黑笔手绘的思维导图，“教育的起源说”几个大字写得遒劲有力，下面分了四个分支，每个理论旁边都画了简笔小人——神话起源说旁是举着闪电的宙斯，生物起源说旁是只摇尾巴的小狗。
“上课记不过来就看这个，”他指尖点了点“心理起源说”那栏，“这个考选择题概率大，重点记沛西·能和孟禄的区别。”
林溪盯着纸上歪头吐舌的小人，忽然想起开学典礼那天，他作为老生代表发言，穿着挺括的西装，声音透过麦克风传遍整个操场，和现在转着笔讲考点的样子判若两人。
老师踩着铃声走进来，PPT首页的白光打亮了整个教室。林溪赶紧翻开笔记本，钢笔尖刚落在纸上，就听见江熠在旁边低低地说：“笔握太高了，容易飘。”
她下意识地把手指往下挪了挪，笔尖在纸上顿出个小小的墨点。余光里，江熠正低头记笔记，侧脸的轮廓在投影光里显得很柔和，睫毛很长，落下片浅浅的阴影。
两节课结束时，夕阳正斜斜地穿过窗户，在地面投下格子状的光斑。林溪收拾东西时，发现江熠的笔记本摊在桌上，最后一页画着只蹲在琴键上的小猫，旁边写着“手型要像握猫爪”。
“给你的。”他把笔记本合上时，那页刚好露出来，“钢琴老师是不是总说你们手型太僵？”
林溪想起今早自己僵直的手指，忍不住笑出声：“学长怎么知道？”
“猜的。”他起身时顺手帮她拎起书包，“去图书馆吗？我帮你找几本教育学的参考书。”
图书馆的老楼梯踩上去咯吱作响，阳光透过彩色玻璃窗，在地上拼出块块光斑。江熠熟门熟路地拐进三楼的教育专区，指尖在书架上划过排书脊，抽出本泛黄的《教育心理学》。
“这本比教材讲得细，”他翻开扉页，上面有密密麻麻的批注，“你看这里，维果茨基的‘最近发展区’，用教小孩系鞋带举的例子，比课本好懂。”
林溪凑过去看，他的指腹按在“脚手架理论”几个字上，指甲修剪得很干净。阳光落在他手背上，能看见淡淡的青色血管，像春天刚抽芽的藤蔓。
找完书转身时，林溪的肩膀撞到了书架，怀里的书哗啦啦散了一地。她慌忙去捡，手指却先一步触到本《儿童绘本创作》，封面上画着只戴红围巾的小熊。
“喜欢这个？”江熠把书捡起来，翻看里面的插画，“我小时候总看这本，后来在旧书市场淘到的。”
书里夹着片干枯的银杏叶，叶脉清晰得像幅地图。林溪忽然想起自家书柜里也有本同款，是爸爸去世前送她的生日礼物，后来搬家时弄丢了。
“我以前也有一本。”她指尖轻轻抚过那片银杏叶，声音有点发哑，“弄丢了。”
江熠的动作顿了顿，把书塞进她怀里：“借你看。看完……不用还了。”
暮色漫进图书馆时，管理员开始催闭馆。两人并肩走下楼梯，影子被路灯拉得很长，几乎要缠在一起。路过篮球场时，有篮球呼啸着飞过来，江熠伸手把林溪往怀里带了带，球擦着她的衣角砸在地上。
“小心点。”他松开手时，指尖不小心蹭到她的腰侧，像团温热的火苗，“这边总有人打球不看路。”
林溪的心跳得像被刚才的篮球砸中，低头盯着自己的帆布鞋尖，忽然听见他说：“周末琴房有空吗？我帮你看看手型？”
晚风卷着桂花的甜香吹过来，林溪抬头时，看见江熠的耳尖在路灯下泛着淡淡的红。她想起笔记本上那只握猫爪的小猫，忽然觉得，这个秋天好像藏了很多毛茸茸的暖意。
“好啊。”她听见自己的声音，轻得像片飘落的银杏叶。
走到宿舍楼下，林溪抱着书转身时，江熠忽然从口袋里摸出颗糖，剥开糖纸递过来。是橘子味的硬糖，阳光晒过似的暖甜。
“刚在图书馆看见你好像没精神，”他挠了挠头，“补充点糖分。”
糖在嘴里慢慢融化时，林溪看着江熠转身离开的背影，忽然发现那本《儿童绘本创作》的银杏叶，不知什么时候夹到了自己的笔记本里。叶脉间仿佛还留着他指尖的温度，暖得像此刻嘴里的甜。
宿舍的灯次第亮起，林溪趴在窗边往下看，篮球场的灯光把夜色染成橘黄色。她摸出那颗快化完的橘子糖，忽然期待起周末的琴房——不知道他教手型的时候，会不会像画里那样，真的让她握只小猫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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