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风卷着碎金似的阳光,扑在江城大学的梧桐道上。林溪拖着半人高的行李箱,在“新生报到处”的红色横幅下停住脚步,帆布鞋尖碾过片卷边的枯叶。
“同学,需要帮忙吗?”
清朗的男声忽然从头顶落下,林溪抬头时,正撞进双带着笑意的眼睛。男生穿着洗得发白的白衬衫,袖口卷到手肘,露出小臂上淡青色的血管。他额前的碎发被风掀起,露出饱满的眉骨,手里还拎着叠印着“学生会”字样的迎新指南。
“我……找教育科学学院。”林溪把行李箱拉杆攥得更紧,后颈的碎发被汗濡湿,黏在皮肤上有点痒。
男生低头看了眼她胸前别着的新生铭牌,指尖在“小学教育 林溪”几个字上顿了顿:“巧了,同院。我叫江熠,大三,帮你拿箱子?”
没等林溪反应,行李箱已经被他单手拎了起来,轮子在地面滑出轻快的声响。他步子迈得大,林溪得小跑才能跟上,帆布鞋踩过落叶的声音,混着他白衬衫上淡淡的皂角香,在风里织成段细碎的旋律。
“教育学院在半山腰,”江熠忽然放慢脚步,侧过头看她,“报道完还要去领被褥,需要的话……”
“不用不用!”林溪连忙摆手,指尖差点戳到他胳膊,“我自己可以的,谢谢学长。”
他笑起来的时候,眼角会陷出两个浅浅的梨涡。林溪盯着他转动的喉结,忽然想起临走时妈妈塞在背包里的桃子,此刻大概已经被捂得发软了。
报到处的长桌后,系主任正拿着名单核对信息。江熠把行李箱靠在墙根,转身去帮林溪领表格。阳光透过他衬衫的缝隙,在桌面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撒了把星星。
“林溪是吧?”系主任推了推眼镜,笔尖在纸上划了道弧线,“宿舍在3号楼402,上床下桌,不错的位置。”
江熠刚好拿着表格回来,闻言挑了挑眉:“402?跟我朋友对门。”他把表格递过来时,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手背,像片羽毛轻轻扫过,“我带你过去?”
林溪的“不用麻烦”哽在喉咙里,看着他弯腰拎起行李箱的背影,忽然觉得嘴里有点发干。背包侧袋里的桃子好像在发烫,隔着帆布都能感觉到那股甜津津的暖意。
3号楼前的香樟树长得正盛,树荫把路铺成条墨绿色的隧道。江熠的脚步声很轻,白衬衫的下摆随着动作轻轻晃动。林溪数着他落在地上的影子,忽然听见他说:“教育学院的课表很满,尤其是你们小学教育,钢琴书法心理学,一样都跑不了。”
“啊?”林溪愣了愣,“那……会很难吗?”
“难不难看你怎么学,”他回头冲她眨眨眼,“不过你要是怕挂科,可以来问我。我专业课还过得去。”
行李箱在宿舍楼下的台阶磕了下,发出“咚”的轻响。林溪抬头时,看见402的窗口挂着只粉色的兔子玩偶,风一吹就摇摇晃晃的,像在跟她打招呼。
“到了。”江熠把箱子放在宿管阿姨的桌子旁,伸手在口袋里摸了摸,掏出颗薄荷糖,“给你。报道跑了一上午,应该渴了。”
糖纸在阳光下泛着银光,林溪捏着那颗冰凉的薄荷糖,忽然想起刚才他弯腰时,后颈露出的小块皮肤,像被阳光镀了层金边。
“谢谢学长。”她低头剥糖纸,薄荷的清凉在舌尖炸开时,听见他说:“我在503,有事儿楼上喊一声就行。”
江熠转身离开时,白衬衫的衣角扫过香樟树的叶子,落下几片碎影。林溪看着他的背影拐过楼梯口,忽然发现手里的薄荷糖已经化了小半,黏在指尖,凉丝丝的甜。
宿舍里已经来了两个室友,正踩着凳子贴墙纸。林溪把行李箱拖进门,目光落在窗外——香樟树叶间隙里,能看见男生宿舍的阳台,晾着件随风摆动的白衬衫,和江熠身上那件很像。
她摸出背包里的桃子,果皮已经被捂出淡淡的黄斑。咬下去时,清甜的汁水漫过舌尖,林溪忽然想起江熠刚才的笑,像这初秋的阳光,不烫,却足够暖。
楼下传来自行车铃响,林溪趴在窗台上往下看,正看见江熠骑着辆黑色的山地车经过,白衬衫在风里鼓起来,像只振翅欲飞的鸟。他好像察觉到她的目光,抬头往402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抬手挥了挥。
林溪慌忙缩回脑袋,心脏跳得像揣了只兔子。指尖的薄荷糖甜味还没散,混着桃子的清香,在空气里慢慢发酵。
她低头看了眼手里啃了一半的桃子,忽然觉得,这个有点热的九月,好像也没那么难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