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春后,陈默选了个晴好的日子,和孩子一起把那棵扦插的银杏小苗移到了葡萄架旁。小家伙扶着学步车在旁边转悠,时不时伸手去够铲子,林溪怕他摔着,用布条把一片新采的银杏叶系在他手腕上,算是给这株新生命的“见面礼”。
葡萄藤抽了新芽,缠上竹架时,小苗的枝桠也冒出了嫩黄的叶瓣。陈默每天早上都要拄着拐杖去看,用指尖碰碰叶片上的绒毛,像当年呵护第一棵树那样认真。林溪则在葡萄架下加了张石凳,纳鞋底时抬头,正好能看见祖孙俩——一个弯腰观察小苗,一个在学步车里跟着挪,拐杖头的银杏果木雕和孩子手腕的叶瓣晃成一片。
入夏时,新房那边寄来张照片:“老银杏的小亲戚”已经蹿高了半尺,红绳上的叶子换了片新的,女孩挺着肚子站在树下,手轻轻护着小腹。孩子在电话里笑:“她说这棵树得赶紧长,以后好给弟弟或妹妹遮凉。”陈默把照片插进玻璃罐旁的相框,和去年那张并在一起,看了半晌才说:“让她别踮脚挂绳了,等秋天咱们带片老院子的叶子过去。”
秋天来得快,老银杏落第一片叶时,新房那边添了个小姑娘。孩子抱着襁褓里的小的,带着大的回来,小家伙已经会扶着树干走了,伸手去够爷爷手里的拐杖,被妹妹的哭声惊得咯咯笑。林溪早备好了两串银杏核手链,小的那串更小巧,绳尾缀着片迷你银杏叶,是她照着新生儿的掌纹绣的。
玻璃罐又添了新叶,压在最上面的两片,一片带着小家伙的牙印,一片沾着小姑娘的胎发。陈默翻出那年给林溪的第一片叶,夹进孙女的襁褓里,“就像当年给你爸留的念想,这棵树啊,得记着家里每个人的样子。”
炖甜汤时,林溪发现银杏果比往年结得多,锅里的香气漫到院子里,刚会走路的小家伙摇摇晃晃去捡落叶,妹妹在婴儿车里蹬着脚,抓着哥哥递来的叶子往嘴里塞。陈默坐在竹椅上,看孩子和媳妇在扫叶子,落叶堆成小山,被风卷着滚到小苗根下,像给它盖了层金被子。
“爸,明年再扦插几棵吧?”孩子擦着汗笑,“等他俩长大,咱们家的树就能排成行。”陈默敲了敲拐杖,看夕阳把一家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和老银杏的影子交叠在一起。
风过时,老树枝桠轻晃,新苗的嫩叶也跟着点头。林溪把两碗甜汤端过来,一碗给陈默,一碗递给凑过来的小家伙,勺子里的果肉颤巍巍的,和三十年前那个傍晚一样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