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五年,小家伙已经能踩着小板凳帮爷爷给银杏树浇水了,妹妹则总爱蹲在葡萄架旁,数那棵新苗又多了几片叶子。陈默的拐杖用得更勤了,但每天清晨还是要绕着老银杏走两圈,林溪就跟在旁边,手里拿着布巾,时不时替他擦去拐杖头木雕上的浮尘。
那年秋天,玻璃罐里的叶子已经码到了罐口,孩子特意找人定做了个更大的木盒,分层的格子上刻着年份,最上层留了块空当,写着“留给未来的小叶子”。搬家那天,一家人围着木盒拍照,小家伙举着自己画的银杏树,妹妹则把一片刚捡的叶子塞进盒子缝里,奶声奶气地说:“给它找个家。”
新房的院子早成了银杏林,当年的“小亲戚”长得比房檐还高,旁边又添了几棵新苗,都是从老院子分栽过去的。女孩带着两个孩子在树下挂红绳,绳结上除了银杏叶,还多了孩子们画的全家福,照片里陈默的白头发更密了,却总笑得眼睛眯成条缝。
有天夜里下了场大雨,陈默惦记着老银杏,天不亮就拄着拐杖往院子跑,却见孩子早站在树下,正用塑料布护住被风吹歪的新苗。“爸,您放心,我检查过了,老树干结实着呢。”孩子往陈默手里塞了个暖手宝,“当年您教我护着树苗,现在该我了。”
林溪把新串的手链分给俩孩子,哥哥的那串和爸爸当年的很像,妹妹的则缀着颗小小的银铃铛,晃一晃,声音脆得像银杏果落地。“这是用去年的新核磨的,”她指着手链上的纹路,“你看这圈儿,像不像树的年轮?一圈圈绕着,就把咱们一家人都圈在里头了。”
初冬时,陈默在葡萄架下添了个小木箱,里面放着修枝剪、松土铲,还有本翻得起了毛边的笔记本,记着每年银杏的生长:“三月发第三茬新芽”“九月十七日开始落叶”“今年结了二百三十一颗果”……最新的一页是孩子写的:“孙女第一次爬上石桌够叶子,身高刚过桌腿三寸。”
傍晚炖甜汤时,林溪发现灶台边多了个小板凳,是孩子特意给俩孩子搭的,让他们能踩着看锅里的银杏果翻滚。香气飘出院门时,邻居笑着打招呼:“陈家的甜汤味儿,比银杏叶还提神呢!”陈默坐在竹椅上,看孩子们趴在凳上抢着搅汤勺,忽然觉得,这院子里的时光从来没走快过,就像老银杏的年轮,一圈圈,把日子裹得紧实又温暖。
风又起了,老银杏抖落几片叶子,落在新苗的根上。陈默望着那片金黄,忽然想起林溪当年绣布包时说的话:“树会老,人会走,但只要根还在,日子就能一代代往下扎。”他举起拐杖,轻轻碰了碰老树干,像是在回应三十年前那个栽树的清晨——那时的风,也带着这样清清爽爽的盼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