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巨石阵的风与歌·回忆篇》

妈妈的水母伞轻轻颤了颤，荧光从伞盖边缘泛起温柔的涟漪。她望着库里巴蹦跳着跑向礁石缝的背影，触须尖忽然泛起珍珠色的光——那是水母族回忆时的特有反应。

"你出生那年......"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像海藻在水流中舒展，"是在深秋的迁徙夜。"

库里巴正用小短腿扒拉着一块刻着螺旋纹的石头，闻言歪着脑袋回头："出生？可我是春天出生的呀！"

"傻孩子，"妈妈游近他，伞盖轻轻覆住他的头顶，"水母的'出生'有两种——一种是破卵而出，另一种是...第一次记住巨石阵的歌。"她的触须卷起一块碎贝壳，在沙地上画出歪歪扭扭的日期，"你破卵那天，海葵刚冒出新芽，可你第一次对巨石阵有反应，是在秋迁夜。"

库里巴的触须慢慢垂下来。他记得妈妈总说他"早慧"，可他完全不记得秋天的事——那时他大概只有三厘米长，伞盖薄得透光，八条腿软得像两团海藻。

"那天风比今年大。"妈妈的声音混着远处传来的《我准备好了》的旋律，"迁徙的水母群比现在还多，你的小伞根本撑不住，我只能用触须把你裹成小粽子。"她轻轻戳了戳库里巴腰间的浅色斑点，"看，这道疤就是那时候蹭在石头上的——你太好奇，从妈妈伞下钻出来，一头撞在第三块石头的螺旋纹上。"

库里巴凑近看了看，那片浅黄的斑点果然像块小补丁。他忽然想起妈妈常说的"第一次"："我...我当时哭了吗？"

"没有。"妈妈的眼睛弯成月牙，"你太小了，连荧光都还没学会发。但你举着小短腿，拼命往石头缝里够——"她的触须突然绷直，仿佛又触到了当年的触感，"你碰到了石头上那个圆圆的印记。"

"圆帽子的印记？"库里巴眼睛一亮。

"嗯。"妈妈的声音轻得像一片海草，"那是我们后来才知道的，那是海绵宝宝刻的自己。可当时我们只觉得那是个奇怪的圆，周围还画着歪歪扭扭的触须——和你现在的伞盖形状一模一样。"

库里巴的伞盖突然泛起淡粉色的光。他想起昨晚做的梦：一个穿黄色裤衩的小生物蹲在石头前，用海绵做的笔在石头上涂涂画画，边画边哼着跑调的歌。

"你盯着那个圆看了好久。"妈妈继续回忆，"然后突然发出声音——不是哭，也不是叫，是那种...像小海胆滚动的声音，'咕噜噜'。"她的触须尖轻轻碰了碰库里巴的伞盖，"我当时就觉得，这孩子和巨石阵有缘。"

"后来呢？"库里巴追问。

"后来老水母们开始变身了。"妈妈说，"海水突然安静下来，所有水母都缩成小团，浮在石头周围。你本来缩在我伞下，可当我变小的时候，你却挣脱了触须——"她的伞盖微微颤抖，"你飘了起来，像片小海藻，摇摇晃晃地朝石头堆去。"

库里巴倒吸一口冷气："我那时候这么大胆？"

"傻孩子，"妈妈用触须卷住他的伞盖，"你当时只有指甲盖大，就算摔了也不会疼。"她的声音突然哽咽，"你飘到最中央那块石头前，伸出小短腿，轻轻碰了碰那个圆印记......"

"然后呢？"

"然后风突然变了方向。"妈妈的触须泛起珍珠色的光，"原本只是低鸣的风，突然吹出了旋律——是《我准备好了》，比现在更清晰，更温暖。"她望着远处的巨石阵，眼神变得很软，"所有原始水母都开始跳舞，可你没动。你就那样飘在石头前，小短腿轻轻晃着，像在打拍子。"

"我...我会打拍子？"库里巴简直不敢相信。

"你会。"妈妈肯定地说，"老水母们后来告诉我，你打拍子的节奏和他们记忆里的'圆帽子'一模一样——"咚、哒、咚哒咚"，和五亿年前的海草蛋糕派对上一样。"她的触须轻轻擦过库里巴的伞盖，"风把歌声吹进你的小伞里，你突然笑了——不是触须抖动的那种笑，是伞盖泛起金光的笑，像把整个晚上的月光都装进去了。"

库里巴忽然觉得眼眶有点湿。他想起自己总爱对着巨石阵发呆，想起第一次听音乐时就莫名想跳舞，想起昨天在人类遗迹捡到的破陶笛，吹起来也是这种"咚哒咚哒"的节奏......

"所以每年迁徙夜，我都要带你来。"妈妈的声音里带着笑意，"不是要你记住什么古老的规矩，是想让你知道——"她用触须轻轻托起库里巴的下巴，让他看向远处的巨石阵，"有些快乐不会被海水冲散，有些缘分，从你第一次碰石头的时候，就刻进风里了。"

远处传来水母群变身的轻响。库里巴望着八座巨石阵，忽然张开八条小短腿，像小时候那样飘了起来。他的伞盖泛着淡淡的金光，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我准备好了》："咚哒咚哒~"

"哎呀！别摔着！"妈妈笑着追上去，触须卷住他的腰。

风里的旋律突然清晰起来。库里巴飘到最中央的石头前，伸出小短腿，轻轻碰了碰那个圆印记——和五亿年前的某个秋夜一样。

石头上的螺旋纹路亮了起来，像在回应他的触碰。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