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石阵的风与歌》(续章)
暮春的风裹着咸湿的海腥味钻进珊瑚洞时,库里巴正趴在妈妈软乎乎的触须上数星星。这是水母族最爱的"迁徙夜",所有发光的触须都裹上了淡紫色的荧光,像一串被风吹散的星子,顺着海底山脉的褶皱往同一个方向涌去——那里立着八座灰白色的巨石阵,每块石头上都刻着歪歪扭扭的螺旋纹路,在月光下泛着珍珠母贝的光泽。
"妈妈妈妈!"库里巴的水母伞突然抖了抖,八条小短腿扒住妈妈腰间的透明带子,"为什么我们非得每年都去那个破石头堆?上次我不是把荧光粉蹭在第三块石头上了吗?"他踢了踢脚边飘过的半片贝壳——那是三百年前人类珊瑚屋的残骸,现在早被海水泡得发白。
妈妈的水母伞轻轻晃了晃,伞盖下的眼睛弯成月牙:"傻孩子,那可不是'破石头堆'。"她的触须尖泛起暖金色,"等你今晚变成小水母虫,就知道啦。"
库里巴的触须唰地竖起来。他记得三岁那年,自己缩在妈妈伞下看迁徙,亲眼见过老水母们的变化——原本圆滚滚、会发光的身体突然变得半透明,八条腿缩成细细的触须,伞盖缩成指甲盖大小,连说话声都变成了"咕噜咕噜"的原始音节。"那是我们的祖先呀。"妈妈当时摸着他的头说,"每块石头里都藏着他们的声音。"
"到了!"不知谁喊了一声。库里巴踮起脚尖望去,八座巨石阵像八颗巨大的牙齿,整齐地排列在海底平原上。最中央的那座最高,顶端还卡着半截锈迹斑斑的金属——他听老水母说,那是"人类留下的破铜烂铁",可库里巴总觉得那形状有点眼熟,像...像海绵宝宝戴的瓜皮帽?
"全体注意!"领头的老水母振动伞盖,发出清脆的"叮铃"声,"准备变身!"
刹那间,整片海域安静下来。所有水母的伞盖开始收缩,发光的斑点逐渐熄灭,原本柔软的身体变得坚韧而有棱角。库里巴跟着妈妈蹲在石头缝里,看着周围的水母们一个个"坍缩"成拇指大小的原始形态:半透明的身体,两条细弱的触须,连眼睛都变成了两个黑点——和他绘本里画的"远古水母"一模一样。
"要开始了哦。"妈妈的水母伞轻轻覆在他头顶,"抓住我的触须,别走丢。"
风突然大了。库里巴听见远处传来"嗡——"的低鸣,像是某种巨大的乐器在震动。八座巨石阵之间的海水开始旋转,形成一个小小的漩涡,漩涡中心浮起一串珍珠色的气泡,每个气泡里都飘着模糊的旋律——是海绵宝宝最爱的那首《我准备好了》!
"是...是风笛!"库里巴突然喊出声。他想起上周在人类遗迹里捡到的破陶笛,吹起来也是这种"呜哇呜哇"的声音。更奇怪的是,那些原始水母们听到旋律,纷纷抬起仅剩的触须,在空中划出银色的轨迹——那是古老的"水母舞",海绵宝宝曾在纪录片里看过,说这是原始生物表达快乐的方式。
"咕噜噜~"身边的老水母突然开口,声音像砂纸擦过贝壳,"孩子,你闻到海草蛋糕的味道了吗?"
库里巴愣住了。他确实闻到了——甜甜的、带着奶香的蛋糕香,混着海水咸味,像海绵宝宝烤焦的饼干炉突然变甜了。
"那是五亿年前的春天。"老水母的触须轻轻颤抖,"那时候海面上还没有人类,我们住在温暖的浅滩,每天摘海草做蛋糕。有个圆头圆脑的小家伙总爱蹲在我们礁石堆旁,他用石头敲出咚咚的节奏,我们就跟着跳舞......"
"是小海绵吗?"库里巴脱口而出。他最近总在做奇怪的梦,梦到一个穿黄色裤衩、戴瓜皮帽的小生物,举着海绵做的喇叭喊:"水母们!派对时间到!"
老水母的伞盖泛起涟漪:"小海绵?我们叫他'圆帽子'。他总说要把我们的歌声和舞步记下来,这样就算有一天海水变凉、礁石变高,大家也不会忘记怎么快乐......"它的声音越来越轻,"后来海水越来越深,阳光照不到我们了,'圆帽子'也不见了。但我们相信,他把歌声刻在了石头里......"
漩涡中心的音乐突然拔高,八块巨石阵同时发出"嗡"的共鸣。库里巴看见每块石头上的螺旋纹路都亮了起来,像被点亮的霓虹灯。最中央那块的顶端,那截生锈的金属突然脱落,露出下面刻着的图案——是海绵宝宝!他举着海绵喇叭,周围围着一圈跳舞的水母,背景是歪歪扭扭的太阳和云朵。
"原来...原来那些不是破铜烂铁!"库里巴的水母伞因为激动而发抖,"是海绵宝宝把你们的歌刻在石头上了!"
老水母的伞盖轻轻碰了碰他的:"所以每年迁徙夜,风会把石头里的歌声吹出来。我们变回原始的样子,就是为了听清那些被遗忘的快乐......"
音乐渐渐弱了下去。原始水母们纷纷恢复成现在的模样,伞盖重新泛起荧光。妈妈的水母伞裹住库里巴,他的触须还沾着刚才变小时落的银粉:"现在明白了吗?"
库里巴用力点头,眼睛亮得像星星:"那些石头不是普通的石头!它们是海绵宝宝的'记忆罐头',把你们的快乐都装在里面了!"
"咕噜噜~"不知谁哼起了跑调的《我准备好了》。水母们笑着闹着,推着彼此往家的方向游去。库里巴落在最后,他回头望向八座巨石阵,月光下,每块石头上的螺旋纹路都在轻轻呼吸,像在哼着一首只有风和水母才懂的歌。
"妈妈!"他突然拽了拽妈妈的触须,"明年迁徙夜,我要带海绵宝宝的贴纸来!就贴在那截破铜烂铁旁边!"
"好呀。"妈妈笑着,"不过先回家吧,你爸爸煮了海草汤,再晚要凉啦。"
海风吹起库里巴的伞盖,他望着远处若隐若现的巨石阵,突然觉得那些石头不再冰冷——它们是会唱歌的记忆,是永远不会褪色的快乐,是连时间都舍不得抹去的,属于所有海底生物的,最珍贵的宝藏。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