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巨石阵的风与歌·成长篇》

二年级教室的吊扇慢悠悠转着，粉笔灰在光柱里跳舞。库里巴趴在课桌上，用铅笔在课本边缘画小海星——这是他和巴里克的秘密暗号，代表“今天又熬过了一节数学课”。

“安静！”讲台上的章鱼老师突然拍了下桌子，八条触手重重压在教案上，“下周三的海洋生物课测验提前到明天！错一题抄十遍《水母分类表》！”

教室里瞬间响起一片抽气声。巴里克坐在库里巴斜后方，他的化形尾巴（现在还藏在人类校服里，只露出半截淡蓝色鳞片）不安地拍了拍椅子。作为刚满七岁的水母化形小孩，他昨天刚学会把触须收进裤管，此刻正偷偷扯着校服下摆，生怕触须漏出来被老师发现——毕竟上周有个同学的荧光斑点校服被章鱼老师揪着训了半小时。

库里巴同情地戳了戳巴里克的背。他们的课桌底下，用粉笔头画着道歪歪扭扭的分界线，左边堆着库里巴的海星铅笔，右边躺着巴里克捡来的小贝壳（说是“返祖纪念品”）。

“都给我打起精神！”章鱼老师的触须突然绷得笔直，连墨汁都快滴下来了，“还有，本学期剩余假期全部取消！下周开始每日加两节自习课——”

“报告！”教室前门突然被推开，小水母阿米举着半融化的海葵冰淇淋冲进来，“章鱼老师！我奶奶说……说今天下午要涨潮，您办公室的珊瑚盆栽要被冲跑了！”

章鱼老师的触须猛地一抖，教案“啪”地掉在地上。他弯腰去捡，等再直起身子时，原本紧绷的八字眉突然弯成了月牙，触须尖泛着珍珠色的光——那是水母族兴奋时的标志性反应。

“同学们——”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像泡在蜂蜜里的海螺，“明天开始，全体放假三天！”

“轰——”教室炸成了煮沸的海水。阿米的冰淇淋“啪嗒”掉在地上，小章鱼们举着触须欢呼，连最守规矩的小海胆都把刺炸成了烟花状。

库里巴瞪圆了眼睛，铅笔“骨碌”滚到巴里克脚边。巴里克弯腰捡起铅笔，用沾着橡皮屑的手戳了戳他：“听见没？放假！老师没骗人吧？”

“骗人？”章鱼老师已经摘下了眼镜，正用触须卷着粉笔在黑板上画八座歪歪扭扭的巨石阵，“明天就是大迁徙夜！你们这些小水母——”他突然停住，视线扫过教室后排，落在库里巴和巴里克身上，“尤其是库里巴、巴里克，你们今年刚好到化形年龄。”

库里巴的耳朵尖瞬间红了。他摸了摸自己的后颈——那里还留着化形时淡淡的疤痕，像片小珊瑚。昨天晚上，妈妈帮他拆开最后一层纱布时说：“明天你就能彻底变成小男子汉啦，不用再躲在浴缸里练走路。”

“迁徙夜要去巨石阵。”章鱼老师的声音软得像海草，“你们化形后的第一次迁徙，要跟着爸爸妈妈一起。记住，当风里飘起《我准备好了》的旋律时——”他的触须轻轻点了点黑板上的巨石阵，“你们会变成祖先的样子，跟着音乐跳舞。三天三夜后，音乐停了，再变回来。”

“可是老师，”阿米举着沾了冰淇淋的小手，“您平时说迁徙夜不能放假，要留在学校复习……”

“那是以前！”章鱼老师的触须晃得像风中的海带，“我昨天去珊瑚礁找你们的家长，老水母们说今年的风特别甜，巨石阵的石头缝里都冒出了新的海草蛋糕香味。再说了——”他突然眨了眨眼睛，露出孩子气的笑，“我也想去听音乐呀！”

放学铃响时，库里巴和巴里克勾着肩膀往家跑。路过学校后巷的人类遗迹时，巴里克突然拽住他：“你看！”

墙根的破陶罐里，不知谁插了束野菊花。更奇怪的是，陶罐旁边的礁石上，刻着一行歪歪扭扭的字：“祝小水母们迁徙快乐——来自会吹陶笛的大朋友。”

“是海绵宝宝！”库里巴脱口而出。他记得妈妈说过，巨石阵的石头上有好多这样的“神秘留言”，都是五亿年前那个戴瓜皮帽的小生物留下的。

“肯定是！”巴里克的眼睛亮得像星星，“上次我在遗迹捡到的贝壳，里面就有他的画！”

两人对视一眼，都笑出了声。库里巴摸了摸书包里的海星铅笔——那是他打算送给巴里克的“化形礼物”。巴里克则攥紧了口袋里的小贝壳，那是他攒了三个月零花钱买的“返祖纪念品”。

回到家时，妈妈正站在门口等他。她的伞盖泛着温柔的荧光，手里提着一筐刚烤好的海草蛋糕：“宝贝，明天要穿这件新裙子哦。”她递过来一条淡蓝色的裙子，裙角绣着小小的螺旋纹——和巨石阵上的纹路一模一样。

“妈妈，巴里克也化形了。”库里巴举着海星铅笔，“他说要和我一起去巨石阵。”

“那太好啦！”妈妈摸了摸他的头，“对了，你爸爸在海边等你。他说要教你们怎么在音乐里跳舞——就像五亿年前的祖先那样。”

夜里，库里巴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窗外的月光透过珊瑚帘洒进来，照在床头的海星铅笔上。他想起白天老师说的话，想起妈妈说的“第一次听音乐会变成祖先的样子”，想起巴里克兴奋地说“我们要一起跳舞”。

迷迷糊糊中，他仿佛听见了风的低语。那声音像极了《我准备好了》的旋律，轻轻挠着他的耳垂。

第二天清晨，库里巴穿着新裙子，跟着爸爸妈妈往海边跑。巴里克早就在那里等着了，他的校服换成了淡蓝色的短褂，裤管里露出半截淡蓝色的尾巴——那是他化形后的水母特征。

“看！”巴里克指着远处的海平面。

八座巨石阵像八颗巨大的珍珠，浮在泛着金光的海面上。风里已经飘来了若有若无的旋律，是海绵宝宝最爱的那首《我准备好了》。

“要变啦！”妈妈笑着摸了摸库里巴的头。

库里巴深吸一口气，张开双臂。他的校服突然变得轻盈，裙角的螺旋纹闪起了珍珠色的光。他的后颈微微发痒，那是化形完成的前兆——

下一秒，他看见自己的手变成了透明的触须，皮肤泛起淡淡的荧光，伞盖从背后缓缓展开，像一朵绽放的蓝莲花。

“成功啦！”巴里克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库里巴转头，看见好兄弟正飘在半空中，淡蓝色的触须轻轻晃动，尾巴上的鳞片闪着和巨石阵一样的光。

“出发吧！”爸爸的水母伞卷住他的腰，“音乐要开始了！”

八座巨石阵之间，海水开始旋转。漩涡中心浮起无数珍珠色的气泡，每个气泡里都飘着熟悉的旋律。库里巴跟着爸爸妈妈飘向巨石阵，他的触须轻轻碰了碰最中央那块石头上的螺旋纹——和五亿年前的某个清晨一样。

“咚哒咚哒——”

风里的旋律突然清晰起来。库里巴听见周围响起此起彼伏的“咕噜噜”声，那是返祖的水母们在兴奋地打招呼。他低头望去，看见自己的影子在海水里变成了圆头圆脑的模样，周围围着一圈跳舞的水母，背景是歪歪扭扭的太阳和云朵——那是海绵宝宝刻在石头上的画。

“原来你真的在这里。”库里巴轻声说。

风里的旋律突然拔高，八块巨石阵同时发出“嗡”的共鸣。库里巴跟着大家一起跳舞，触须划出的轨迹和石头上的螺旋纹重合。他感觉有温暖的力量涌进身体，那是五亿年的快乐记忆，是永远不会褪色的传承。

远处，巴里克正举着小短腿打拍子，节奏和库里巴一模一样。他们的笑声混在音乐里，飘向更远处的珊瑚礁，飘向更古老的巨石阵，飘向所有水母都不会忘记的，关于快乐的故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