钰城的雨总带着股缠绵的韧劲。傍晚时分,乌云压得极低,把整座城市裹进灰蒙蒙的茧里,霖办公室的落地窗早被雨幕糊成了毛玻璃,只有对面写字楼的LED屏还在固执地闪烁,红的黄的光透过雨丝渗进来,在她手背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极了她和黎之间那些说不明道不明的瞬间。
“咔哒”一声合上笔记本,霖刚抓起手机想叫车,屏幕就亮了。黎发来的消息极简:“楼下等。”
指尖在屏幕上悬了半秒,她忽然笑了。前一秒还在抱怨这鬼天气,此刻倒觉得这雨下得恰逢其时。抓起搭在椅背上的米白色西装外套时,袖口蹭过脖颈,带起一阵痒意——像每次黎的目光不经意扫过她时,心里泛起的那种麻。她对着玻璃理了理鬓角,碎发被指尖捻得服帖,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的声响,在空旷的走廊里格外清晰,却在电梯口忽然慢了半拍。
一楼大厅的旋转门还在吱呀转动,黎就站在门廊的阴影里。深灰色的短款风衣裹着她纤细的肩线,左手插在口袋里,右手拎着把烟灰色的折叠伞,伞骨边缘还挂着水珠,顺着金属扣滴滴答答往下落,在光洁的地砖上积出小小的水洼。她大概等了一会儿,额前的碎发被潮气濡湿,几缕贴在光洁的额角,平日里总是微扬的下巴此刻收着,侧脸的线条在顶灯的光晕里柔和了三分。
霖走过去时,黎恰好抬眼。那双总是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桃花眼,此刻映着门外的雨景,瞳仁里像盛着揉碎的星光。
“黎总,”霖先开了口,尾音故意拖得长长的,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雀跃,“这是担心我被雨浇成落汤鸡?”她微微歪头,耳坠上的碎钻晃了晃,在黎的袖口投下一闪而过的光。共事三月,她太清楚黎的软肋——看似嘴硬,实则总在细节处留着余地,就像上次她胃痛,黎冷着脸扔过来的胃药,包装上还贴着便利贴写着剂量。
可这次,黎只是挑了下眉。
“嗯,”她的声音很轻,气音混着雨声飘过来,“怕你死在半路上,明天没人给我改方案。”
霖脸上的笑僵了半秒。她倒是想过黎会怼她“闲的”,或是干脆不搭理,却没料到是这么直白的“诅咒”。指尖下意识地攥紧了外套下摆,西装料子的纹路硌着掌心,倒让她迅速找回了状态。她往前凑了半步,高跟鞋踩进黎脚边的水洼,溅起的水花沾在黎的鞋尖。
“原来黎总这么离不开我?”她压低了声音,气息几乎要扫过黎的耳垂,“改方案而已,找别人不行吗?”
黎的睫毛颤了颤。霖闻到她身上的味道,是雪松混着白麝香的冷香,被雨水浸过之后,多了层清冽的湿意,像雪后初晴的山林。她看着黎抿紧的唇线,忽然发现对方的耳尖悄悄泛了红,被碎发挡着,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别人改的,”黎终于动了,抬手撑开那把烟灰色的伞,伞骨弹开的瞬间带起一阵风,吹乱了霖额前的碎发,“没你懂我。”
话音落时,伞已经稳稳地罩在两人头顶。霖的肩膀不经意间撞上黎的胳膊,隔着风衣都能感受到对方体温的温热。雨还在噼里啪啦地砸着伞面,黎的手就举在她头顶,手腕的弧度恰好避开她的发顶,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着淡淡的白。
“走了。”黎率先迈步,伞面不自觉地往霖这边偏了偏,自己半边肩膀很快被斜雨打湿,深色的风衣洇出一块深色的痕。
霖跟在她身侧,听着两人的脚步声混在雨里,忽然觉得这钰城的雨,好像也没那么讨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