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雨敲打着落地窗,黎对着电脑屏幕改到第三版台词时,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推开。霖举着杯热可可站在门口,杯壁凝着细密的水珠,氤氲的热气模糊了她半张脸:“物业说顶层空调坏了,我那层刚好有多的暖风机,让助理搬过来了。”
黎抬头的瞬间,目光先落在霖的裤脚——深灰色西裤沾着半圈湿痕,显然是冒雨从隔壁写字楼跑过来的。她们的公司在同一栋商业楼区却隔着5个楼,隔着二十层电梯的距离,却总能被霖用各种“刚好”缩短成一步之遥。
“谢谢。”黎接过热可可,杯身的温度透过指尖漫上来,甜香里混着点海盐味——上次部门下午茶,她对着菜单嘀咕“纯可可太苦”,当时霖正低头看文件,原以为没听见。
暖风机在角落嗡嗡转起来,把潮湿的冷气一点点驱散。霖靠在办公桌边翻她摊开的方案,指尖在某页停顿:“这里的成本核算,是不是漏算了物流损耗?”她从随身的皮质笔记本里抽出张便签,上面用红笔标着详细的计算公式,字迹凌厉却透着认真,“上午看行业报告时顺手算的,你参考下。”
黎看着那张便签纸,忽然想起一个月前见霖的场景,微微勾唇笑了笑。
“霖总倒是越来越像我的专属风控师。”黎把便签夹进方案册,余光瞥见霖风衣口袋露出的半截围巾——米白色羊绒质地,和自己去年在北海道买的那条一模一样。
“总得为合作方多操点心。”霖笑了笑,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刘海,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眉骨,像羽毛扫过心尖。这个动作自然得像做过千百遍,却让黎的心跳漏了半拍——她记得霖有轻微的洁癖,从不轻易碰别人的东西,唯独对自己,总带着这种逾越界限的亲昵。
雨势渐小时,霖的手机响了,是她的特助打来的。“让餐厅把包间留到八点,”她对着电话说,视线却没离开黎,“对,加份冰糖雪梨炖盅,不要川贝。”挂了电话,她才解释,“刚想起你上周咳嗽没好透,那家粤菜馆的炖盅据说很管用。”
黎捏着笔的手紧了紧。上次团队聚餐,她确实咳了两声,当时霖正被客户围着敬酒,隔着喧闹的人声,居然也捕捉到了这细微的动静。这场以“合作”为名的靠近,早就在这些不经意的细节里织成了网:是她随口说“钢笔漏水”,第二天办公桌上就多了支同型号的新笔;是她朋友圈发“想看老电影”,周末就收到两家影院的包场邀请,理由是“合作方送的票,浪费可惜”;是她母亲来公司送点心,霖能准确叫出“阿姨喜欢的龙井”,转头就让人送来两斤明前茶,只说是“供应商抵债的”。
“今晚有个线上会议。”黎翻开日程本,指尖划过八点的空白处,声音轻得像窗外的雨,“不过可以提前结束。”
霖眼里的光明显亮了亮,却故意拖长语调:“那会不会耽误黎总的正事?”她从风衣口袋里掏出个小盒子,推到黎面前,“对了,上次你说喜欢的那个设计师,新出了款胸针,我让代购抢了两个,这个送你。”
盒子打开的瞬间,黎愣住了。银质的叶片托着颗珍珠,珍珠上有细微的纹路,像极了她小时候养的那只猫的瞳孔——那是她在一次采访里随口提过的细节,连助理都没记住。而胸针的别针处,刻着极小的字母缩写,是她们两人名字的首字母,并排靠在一起。
“霖总就不怕别人说闲话?”黎的指尖轻轻碰了碰珍珠,凉滑的触感里藏着化不开的暖意。
“怕什么。”霖俯身靠近,暖风机的热气混着她身上的雪松香水味漫过来,“反正从我们在行业峰会上第一次对视时,他们就觉得我们‘不对劲’了。”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点狡黠的笑意,“再说了,黎总难道不想知道,两个‘不对劲’的人,能走到哪一步?”
雨停了,夕阳从云缝里挤出来,给落地窗镀上一层金。黎看着霖眼里的自己,忽然觉得那些藏在“刚好”“顺手”“顺便”里的心思,早该被戳破了。她合上方案册,把胸针别在西装领口,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带着前所未有的笃定:“那今晚的炖盅,我要多加两勺冰糖。”
霖笑起来时,眼角有浅浅的纹路,像被阳光晒化的冰。她伸手替黎把歪了的胸针扶正,指尖在她颈侧多停留了两秒:“都听你的。”
暖风机还在嗡嗡转着,把两人之间的空气烘得暖暖的。黎望着窗外渐渐放晴的天,忽然发现这场持续了七个月的拉扯,其实早就有了答案——那些被刻意忽略的眼神,被轻描淡写的关心,被小心翼翼藏起来的偏爱,终究在这个下雨的午后,长成了谁都无法否认的形状。就像那颗别在领口的珍珠,在光线下闪着温柔的光,把两个名字,牢牢锁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