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牢的腐臭味扑面而来，我下意识用帕子掩住口鼻。狱卒提着昏黄的油灯在前引路，青杏紧紧抓着我的衣袖。
"小姐，真要见二小姐吗？她诡计多端..."
"为了解药，必须来。"我攥紧袖中的银针——那是周景珩送我的，针尖淬了麻药。
最里间的牢房里，姜云婉蜷缩在稻草堆上，华服早已污秽不堪。听见脚步声，她猛地抬头，眼中射出怨毒的光。
"姐姐终于来了～"她声音嘶哑，却仍带着那股令人作呕的甜腻，"我就知道，为了九王爷，你什么都愿意做～"
我示意狱卒退下："解药在哪？"
"急什么？"她爬过来，镣铐哗啦作响，"姐姐难道不好奇，为何太子非要置九王爷于死地？"
我冷眼看着她。牢房昏暗，可当她抬手撩发时，我忽然注意到她手腕内侧有一个淡红色的月牙形胎记——和太后寿宴上我偶然看见的一模一样！
"你的胎记..."
姜云婉得意地晃了晃手腕："漂亮吧？太子说这是'凤印'，天生的贵人相～"
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我强自镇定："少废话，解药呢？"
"在这。"她从发髻里取出一个小瓷瓶，"但姐姐得答应我三个条件。"
"说。"
"一，向皇上求情放我出去；二，承认是你指使我陷害太子；三..."她眼中闪过恶毒的光，"嫁给太子，助他登基！"
我差点笑出声。这蠢货到现在还做着太子妃的美梦！
"第一个条件可以考虑，其他免谈。"我转身作势要走。
"等等！"她慌了，"那你把这个交给太子！"她塞给我一封信，"告诉他，我怀了他的骨肉！他一定会救我的！"
我强忍恶心接过信："解药。"
她不甘心地交出瓷瓶："只能缓解症状，真正的解药在太子手里。"
离开天牢，我立刻去找太医验药。确认无毒后，才给周景珩服下。不过半个时辰，他的呼吸果然平稳了些，只是仍未醒来。
"小姐回去歇歇吧。"徐嬷嬷劝道，"老奴守着王爷。"
我摇摇头，继续翻阅母亲留下的密信。经过反复拼凑，渐渐理出一些线索：二十年前，母亲和林昭仪同时怀孕，先帝听信谗言，认为双生子不祥，命人下毒...但信中提到的"调换"是什么意思？
天蒙蒙亮时，周景珩终于睁开了眼。
"云瑶..."他声音微弱，"你...一直没走？"
我鼻尖一酸："你感觉怎样？"
"死不了。"他试图坐起来，却牵动伤口，疼得脸色煞白。
"别动！"我按住他，"毒还没完全解。"
他凝视着我疲惫的面容，突然抬手轻抚我眼下的青黑："辛苦你了。"
这简单的三个字让我喉头发紧。前世我为太子熬药到深夜，换来的只有一句"药太苦"。如今有人懂得我的付出，竟让我有些无所适从。
"姜云婉说解药在太子手里。"我转移话题，"她还给了我一封信，说是..."
周景珩听完我的叙述，眉头紧锁："胎记？凤印？"他突然抓住我的手，"云瑶，你身上可有类似印记？"
我一愣："没有..."
"不对..."他喃喃道，"苏嬷嬷说过，双生玉的传人必有月印..."
徐嬷嬷突然进来："王爷，宫里来人了，说皇上要见您和小姐！"
养心殿内，皇上躺在龙榻上，面色灰败。见我们进来，他勉强抬手示意旁人退下。
"老九...姜丫头..."他声音虚弱，"朕时日无多了，有些事...必须告诉你们..."
原来当年先帝确实下令毒杀两位孕妇，但执行命令的老太监心软，偷偷将两个孩子调换——把林昭仪的女儿送去了姜府，姜夫人的儿子送进了宫。也就是说...
"云瑶才是朕的亲侄女，而老九你..."皇上痛苦地闭眼，"是姜家的孩子。"
我如遭雷击。难怪两块玉佩能相合，难怪太后见了我那般激动！而姜云婉手腕上的胎记...
"那姜云婉是..."
"她才是真正的皇室血脉。"周景珩冷静道，"当年调换时，林昭仪其实生的是双胞胎。老太监只带走了姐姐，妹妹被丞相夫人偷偷收养，就是姜云婉。"
一切豁然开朗。太子定是发现了姜云婉的身份，才与她勾结。先帝无女，若娶了有皇室血脉的姜云婉，他的地位将更加稳固！
"朕已拟旨，废太子，立三皇子为储。"皇上艰难地说，"但太子党羽众多，恐生变故...老九，你带着云瑶和密旨，速离京城..."
"父皇！儿臣不能丢下您！"
皇上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帕子上满是黑血："这毒...无解了...你们快走..."
离开养心殿，我和周景珩都沉默不语。走到宫门处，他突然一个踉跄，我连忙扶住，发现他又开始发热。
"先回府。"我急道，"你的伤..."
"来不及了。"他面色凝重，"太子不会坐以待毙，我们必须..."
话音未落，远处突然传来喊杀声。一队禁军匆匆跑过，喊着"太子造反了""围攻皇城"之类的话。
周景珩脸色大变："果然来了！"他强撑病体翻身上马，"我去调兵，你回相府避一避！"
"我跟你一起！"
"不行！"他厉声道，"这次你必须听我的！"说完一夹马腹，疾驰而去。
回到相府，发现父亲已被太子的人带走，府中乱作一团。我直奔祠堂，找出母亲的其他遗物——或许还有线索能解周景珩的毒。
翻找间，一个锦囊从经卷中滑落。里面是一页残破的医案，记载着"青丝绕"的解法：需用下毒者的血为引，配以雪灵芝等药...
下毒者...太子？不，他不懂毒术。我猛然想起姜云婉的生母赵氏——她出身药商之家，精通药理！
正要去找赵氏，青杏慌张跑来："小姐！九王爷派人传信，说太子抓了老夫人，要您拿...拿玉玺去换！"
"玉玺？"我一愣，"我哪来的玉玺？"
"就是...就是太后寿宴上那块..."
我恍然大悟。太子这是要伪造传位诏书！可那块玉玺明明是假的...
"王爷还说..."青杏递上一封信。
信中，周景珩让我务必拖延时间，他已调集亲信兵马，两个时辰后就能赶到。字迹潦草，还有几处晕开，似是吐血所写。
我心如刀绞。他都这样了，还想着救人...
"备马车，去东宫！"
东宫大门紧闭，侍卫见我来了，阴阳怪气道："姜大小姐终于来了？太子殿下等得不耐烦了呢～"
殿内，太子高坐主位，脚边跪着被绑的老夫人。见我进来，老夫人老泪纵横："瑶儿，快走！别管老身！"
"祖母！"我正要上前，侍卫的刀已架在老夫人颈上。
"东西带来了吗？"太子懒洋洋地问。
"先放人！"
太子大笑："姜云瑶，你以为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他一挥手，侍卫押上来另一个人——周景珩！他脸色惨白，嘴角带血，显然又经历了一番苦战。
"景珩！"我失声喊道。
他抬头看我，眼中满是自责："对不起...我没能..."
"好一对苦命鸳鸯～"太子讥讽道，"九皇叔单枪匹马闯宫救人，真是痴情啊～"
我强忍泪水："你到底想要什么？"
"玉玺，和你的命。"太子冷笑，"你一日不死，婉儿就做不了真正的相府嫡女。"
原来如此。他要姜云婉以相府嫡女和皇室血脉的双重身份嫁给他，巩固地位！
"玉玺可以给你。"我直视太子，"但你得先放了我祖母和九王爷。"
"你当孤傻吗？"太子狞笑，"先把玉玺交出来！"
我取出那块假玉玺，太子眼睛一亮，正要接过，殿外突然传来喊杀声。
"报——！三皇子带兵攻进来了！"
太子脸色大变，一把抓住我："贱人，你耍我！"他拔剑就要刺下，周景珩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扑过来挡在我身前！
剑锋刺入他胸膛的瞬间，殿门被撞开，三皇子带兵涌入。太子见大势已去，竟拔剑自刎！
混乱中，我抱住倒下的周景珩，他的血很快浸透了我的衣裙。
"坚持住...求你了..."我泪如雨下。
他虚弱地抬手，拭去我的泪水："别哭...这次...我终于能保护你了..."
"不！你不准死！"我撕下衣袖按住他的伤口，"你还没听我说...说重生的事..."
他眼中闪过一丝疑惑，随即了然："原来如此...难怪你...突然懂医术..."
"你...你信我？"
"信..."他气若游丝，"其实...我也有事瞒着你..."
话未说完，他的手突然垂下，眼睛也闭上了。
"景珩！景珩！"我疯狂呼喊，却得不到回应。
三皇子派人将周景珩抬去太医院，又命人护送老夫人回府。临走前，他神色复杂地看我一眼："九皇叔若有不测...姜小姐当如何？"
我擦干眼泪："他不会死。"我取出从赵氏那里取得的血引，"因为我不允许。"
太医院内，太医们束手无策。我亲自配药，以赵氏的血为引，熬成解毒汤。可喂药时，周景珩牙关紧闭，药汁根本灌不进去。
"得罪了。"我含了一口药，俯身以唇相渡。
如此反复数十次，一碗药总算喂完。我守在他身边，寸步不离。夜深人静时，我握着他的手，低声讲述前世的遭遇：如何被太子和姜云婉毒害，如何魂魄不散看到他为收尸...
"那时你在我坟前吹《长相思》，我还奇怪，我们明明不熟..."我哽咽道，"原来你记得十年前的事..."
"记得..."一个微弱的声音突然响起。
我惊喜地抬头，对上周景珩清明的目光："你醒了！"
"再不醒...耳朵要被你哭聋了..."他虚弱地调侃。
我又哭又笑："你都听见了？"
"嗯..."他轻轻回握我的手，"前世...我没能护住你...这一世...总算..."
"别说了，好好休息。"
"不...趁我还清醒..."他艰难地从怀中取出一块玉佩，"这是我娘...留给儿媳的..."
我心头狂跳，却故意道："九王爷这是向臣女提亲？"
"是周景珩...向姜云瑶求亲..."他认真地看着我，"你...愿意吗？"
前世今生的画面在眼前交织，我俯身在他唇上轻轻一吻："我愿意。"
他眼中瞬间亮起光彩，随即又黯淡下去："可是...我的身子..."
"会好的。"我坚定地说，"我们一起找出彻底解毒的方法。"
窗外，第一缕晨光穿透云层。历经两世坎坷，我们终于真正走到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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