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伐军大营的烽火照亮了半边夜空时,林昭正在拆解第三只机关信匣。
茶商女儿跪坐在案几对面,手中的银刀挑开蜡封,露出里面泛着腥气的密函——"镇北侯已截江州漕粮,三日后抵京",字迹被血迹晕染了大半。
"这不是侯爷的笔迹。"茶商女儿指尖发抖,"是...玄甲卫的暗码。"
林昭将密函凑近烛火,焦糊味里浮起淡淡的龙涎香。她突然冷笑出声:"好一个裴琰,连自己主子都敢算计。"
窗外传来急促的梆子声。三长两短,是江州府衙的紧急宵禁信号。林昭推开窗,看见城南粮仓的方向仍有火光未熄,而城北运河上,数十艘漕船正无声驶过闸口。
船头没有插镇北侯的旌旗,而是挂着"崔"字灯笼——江南崔氏,太师府的外戚。
"螳螂捕蝉。"林昭合上信匣,机簧咔嗒轻响,"可惜黄雀的翅膀,早就被我折了。"
她从袖中抖出半枚茶符,符节内侧的蛊虫刻痕正泛着诡异的蓝光。
寅时初刻,林昭踹开刺史府偏院的小门时,满地都是撕碎的《漕运纪要》。
江州刺史像条丧家之犬蜷在书案下,官袍前襟沾着呕吐物:"他们逼我签了调粮令...可那批漕船装的都是..."
"生铁。"林昭替他说完,一脚踢开案几,"从北伐军弩箭上拆下来的精铁,对不对?"
刺史突然扑上来抓住她的裙角:"林大人!下官愿作证!太师府与镇北侯早有勾结..."
"嘘——"林昭突然掐住他喉咙,将一枚莲子塞进他齿间,"你听。"
远处传来沉闷的撞击声,像是有巨物坠入运河。刺史瞪大眼睛,那是漕船倾覆的响动。
"江南崔氏的船队,"林昭松开手,"现在正躺在胭脂河底喂鱼。"
莲子从刺史口中滚落,表面裂开细缝,钻出密密麻麻的白色小虫。他惊恐地发现,这些虫子正在啃食地上的碎纸——那些被撕毁的漕运证据,正被它们一点点拼回原状。
黎明前的码头上,裴琰的龙鳞剑架在了林昭颈间。
"你烧粮仓、沉漕船..."剑锋压出血线,"就为逼镇北侯提前造反?"
林昭看着河面上漂浮的崔字灯笼,忽然抬手握住剑刃。鲜血顺着银亮的剑身流淌,竟在裴琰腕甲上凝成星图。
"裴将军,你知道观星术最有趣的是什么吗?"她染血的手指突然戳向对方心口,"不是预知未来..."
裴琰突然闷哼一声,盔甲内衬里掉出半张星图——正是林昭昨夜用血补全的那张。
"...而是让所有人,都看见我想让他们看见的'天命'。"
河面突然炸起数道水柱。浮起的不仅是漕船残骸,还有绑在生铁上的北伐军腰牌——每个腰牌背面,都刻着“永昌六年冬,弩箭三千,缺"。
当第一缕阳光照进刺史府大堂时,林昭正在煮茶。
茶汤里浮着三颗莲子,分别对应堂下跪着的三人:江州刺史、户部巡官赵衍,以及...被玄甲卫押来的茶商。
"诸位可知,观星台有一种禁术?"她舀起一勺滚水淋在莲子上,"叫'星火传魂'。"
莲蓬突然爆裂,窜起的火苗中浮现北伐军布防图。茶商突然惨叫——他腕间的香珠全部炸开,蛊虫在空中组成另一幅地图:皇宫密道。
"三年前,有人通过这条密道,将弩箭图纸卖给了北狄。"林昭踢翻茶炉,炭火点燃地上的漕运文书,"而诸位,就是帮凶。"
赵衍突然暴起,却被一支弩箭贯穿咽喉。林昭转头,看见裴琰站在晨光里,手中弩机还在冒烟。
"林大人。"他扔来一卷染血的黄绢,"这才是真正的遗诏。"
绢帛展开的刹那,林昭瞳孔骤缩。女帝的字迹力透纸背:
"朕以紫微逆悬为局,请君...屠龙。"
茶商突然发出不似人声的嚎叫。他的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在蠕动,转眼间整个人爆裂开来——飞溅的血肉中,一只金翅蛊虫直扑林昭面门!
正午的钟声响彻江州城时,林昭站在城楼上撕碎了染血的遗诏。
纸屑纷扬如雪,落在她新换的玄色官袍上。茶商的死印证了她的猜测:这场谋逆里,连棋子都是会反噬的毒蛊。
"姑娘..."茶商女儿捧着星盘走来,"北斗第三星亮了。"
林昭望向北方。北伐军大营的方向,黑烟已经连成一片。而更远的宫城之上,乌云正聚集成龙形。
她咳出一口血,掌心星芒组成最后的谶语:
"三日后,荧惑犯紫微。"
女帝的局,终于图穷匕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