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协议落在玻璃茶几上。
纸页边缘锐利,像刀片。
我没抬头,指间捏着裁好的彩纸,慢慢折出一道翼尖。
他的影子笼在我手上。
“她回来了。”声音冷得没一丝波纹,“你该让位了。”
纸鹤的尖喙在我指腹下成形。
七年的日夜,原来只是幕布上的影子。她的影子。
纸鹤的翅膀被我捏得微微变形。
我放下它,拿起笔。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很轻。
签完最后一笔,抬起头。他站在落地窗前,背对着我,光勾勒出冷硬的轮廓。
“明天我搬走。”
他始终没有回头。
纸鹤静静立在协议旁,翅膀支棱着。
傍晚最后的光线沉入城市边缘。
我拖着行李箱走过空旷的客厅,脚步声被地毯吸走。卧室门敞开着,那张巨大的床是唯一留下的庞然大物。
脚步顿在门口。
目光滑过床头柜上蒙尘的相框,里面是他少年时模糊的侧影。指尖在冰凉的木门框上停顿片刻。
最终没有进去。
玄关处的监控摄像头,红灯幽微地亮着。
转身离开。
箱子滚轮碾过门槛,发出沉闷的声响。
屏幕幽蓝的光映着沈聿的脸。
他烦躁地扯开领带,又点开监控回放。时间条被粗暴地往前拖拽。
画面跳动,最终定格在昨夜。
空荡的门口。她孤零零站着,行李箱在脚边。
镜头清晰地捕捉到她侧脸的轮廓。她长久地凝望着卧室的方向,像一座沉默的礁石。
然后,一滴泪。
毫无征兆,滚落下来。划过苍白的脸颊,在监控画面上留下一道短暂而清晰的水痕。
沈聿的心脏骤然一缩。
他猛地按下暂停键,指尖冰凉。画面里那双眼睛,盛满了破碎的、无声的绝望。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她。
他鬼使神差地,将时间轴猛地往回拖拽。
画面飞速倒流,掠过她签字的平静,掠过他丢下协议的背影,最终停在更早。
客厅里,她低着头,手指在动。
沈聿把画面放到最大。
她在折纸。彩色的纸在她指间翻飞、折叠、压实。
动作流畅得近乎温柔。指尖的每一次转折,每一次按压棱角,都带着一种奇异的、难以言喻的熟稔。
一种深入骨髓的熟悉感,像冰冷的蛇,倏地缠上沈聿的脊椎。
他猛地站起,撞翻了桌上的咖啡杯。深褐色的液体迅速在桌面上漫延,像一滩污浊的血。
不可能!
他跌跌撞撞冲进书房,带倒了门边的衣架。钥匙在锁孔里碰撞出刺耳的声响。
角落深处,那个蒙尘的铁盒被粗暴地打开。
里面只有一张烧焦边缘的照片,和一只褪色发脆的纸鹤。
照片上,是少年时的苏晚,笑容模糊在泛黄的相纸上。
而那只纸鹤……
他颤抖着拿起它,枯叶般脆弱。他死死盯着照片,又猛地将目光投向电脑屏幕。
监控画面被定格在她折纸鹤的瞬间。她手指捏着彩纸,正折出一道清晰、锐利的翼尖棱角。
动作。
完全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