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山济在巷口站了会儿。东方的天空泛着灰白，像是有人打翻了牛奶罐。他低头看了眼表，五点四十七分。知佳在他怀里轻轻动了动，呼吸拂过他的颈侧。
"我们得找个地方躲起来。"他说。声音压得很低，像是怕惊动什么。
知佳点点头，小手抓着他衣领不放。她的指甲蹭过他后颈的疤痕，那里微微发烫。那是组织在他十四岁那年留下的印记，用来标记最锋利的刀。
他们沿着巷子往前走。地面湿漉漉的，不知是谁家晾在外面的被单滴下的水。拐角处堆着几个破纸箱，压在角落里的流浪猫警觉地竖起耳朵。
影山济停住脚步。知佳顺势贴紧他，鼻尖蹭着他下巴。"怎么了？"
"没什么。"他轻声说，摸到风衣内侧的枪柄。金属触感让他安心了些。
穿过两个街区，他们来到一处废弃的自行车棚。影山济推开门，铁锈摩擦的声音让他的手指本能地搭上扳机。确认安全后，他把知佳放在角落里堆积的纸箱上。
"在这里等我。"他脱下外套盖在女孩身上，"我去买点吃的。"
"你要去哪？"知佳抓住他手腕，指节发白。
"不远。"他蹲下来平视女孩的眼睛，"天快亮了，再待在这容易被人发现。"
知佳咬着嘴唇点点头。她的眼神让他想起母亲生病时的样子，那种带着恐惧又不愿表现出来的倔强。
影山济转身往外走。脚步刚迈出去，又听到女孩的声音："阿济..."
他回头。
"你记得吗？"知佳蜷缩在纸箱后面，"小时候你说要带我去北海道看樱花..."
影山济没说话。他看了眼表，五点五十三分。天快亮了。
便利店的灯光在晨雾中显得格外明亮。影山济站在街角观察了一会儿，才慢慢靠近。自动门感应器坏了，得用手推。他伸手的时候，余光扫到收银台后的墙面上贴满了寻人启事。
指尖碰到玻璃门的瞬间，他的动作顿住了。
那些寻人启事里有一张照片让他脊背发凉。照片上的女人穿着白裙子，抱着个小女孩站在游乐园门口——和他记忆中的画面完全重合。
影山济的手缓缓松开玻璃门。他退后一步，靠在墙边。喉咙干涩得厉害。
那张寻人启事上写着：寻人启事，姓名：影山雪，年龄：失踪时32岁，特征...
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风卷着垃圾刮过脚边，发出沙沙的响声。
"需要帮忙吗？"店员的声音从门后传来。
影山济摇摇头，走进店里。加热柜的蒸汽扑面而来，模糊了眼镜。他摘下眼镜擦了擦，重新戴上时目光落在关东煮的牌子上。
"两份饭团，一个草莓牛奶。"他对店员说。
付款时，他的手指无意间碰到那叠寻人启事。纸张边缘有些毛糙，像是被人反复翻看过。他的指尖停在照片上方三厘米处，没有碰上去。
店员把东西装进塑料袋时，他瞥见照片下方的一行小字："如有线索请联系..."
数字在他眼前晃动。他猛地转身，塑料袋发出吱呀的声响。走出店门时，冷风扑面而来，让他清醒了些。
回程时他特意绕了个圈子。经过一个垃圾桶时，突然窜出一只黑猫。他条件反射般地拔枪，直到看清是只猫才收回去。
心跳还没完全恢复正常。他摸了摸左腕，那里有道淡青色的刺青，是组织的编号。每次执行任务前，他都会用消毒液擦洗这串数字。
回到车棚时，知佳正揉着眼睛坐起来。她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但看到他回来，眼睛立刻亮了起来。
"草莓牛奶还是巧克力？"影山济把袋子放在地上，拿出两瓶牛奶。
知佳盯着他看了几秒："你骗人。"
影山济的手指僵了一下："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你刚才站在便利店门口看了很久，是不是看到了妈妈的照片？"
他没想到小女孩会注意到这些。沉默了几秒，他伸手揉了揉知佳的头发："这次是真的。"
"真的能找到妈妈吗？"
影山济望向外面初升的太阳："我会把她找回来。"
知佳把脸埋在他颈窝："阿济有时候真的很讨厌。"
他愣了一下："为什么？"
"因为你总是把难过藏起来，假装没事。"小女孩的声音闷闷的，"就像现在，你在发抖。"
影山济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手确实在轻微颤抖。他收紧手臂："对不起。"
"没关系。"知佳抬起头，"因为阿济是我最重要的人。"
影山济低头看着她。晨光中，女孩的眼瞳像两颗湿润的琥珀。他忽然想起小时候，母亲发病时也是这样看着他。
他掏出波本给的纸条，就着路灯折成千纸鹤，塞进自行车座垫的夹层。然后抽出一张寻人启事，在背面写下几个字：1998.3.21 涩谷区立医院。
远处传来教堂的钟声，惊起一群鸽子。它们掠过他脚边的易拉罐，金属反光划过他的瞳孔。
\[未完待续\]影山济把易拉罐踢到墙角时，金属滚动声在巷子里格外刺耳。他盯着那串号码看了会几秒，最后还是用鞋尖碾碎了罐身。
知佳蜷在纸箱堆成的窝里睡得正熟。她手里还攥着半块饼干，奶香味混着塑料包装的脆响在空气里飘着。影山济蹲下来替她擦掉嘴角的碎屑，指尖碰到她脸颊时，女孩鼻尖动了动。
便利店的牛奶在塑料袋里晃荡，饭团的热度透过包装渗出来。影山济把袋子放在地上，先撕开自己的那份。海苔的咸香混着温热的米饭，让他想起小时候躲在地下室吃便当的日子。
"草莓味。"他把吸管插进瓶口，递到知佳嘴边。
女孩没睁眼，伸手去够瓶子。她手腕上的红绳松了，珠子一颗颗滚落在纸箱缝隙里。影山济放下牛奶，一根根捡拾那些彩色玻璃珠。最后一颗卡在纸箱折痕里，他用力一抠，纸板突然裂开道口子。
知佳咕哝了声，在他手背拍了两下："阿济笨手笨脚的。"
影山济愣住。这句话和记忆里某个画面重合了。那时他刚学会绑蝴蝶结，给躺在病床上的母亲系了条歪扭的发带。母亲也是这样笑着拍他手背，说他笨拙得像只小熊。
"你的牛奶要洒了。"知佳坐直身子，揉着眼睛说。
影山济这才发现握瓶子的手在发抖。草莓牛奶顺着吸管流到他虎口，在掌心汇成一小滩红色水洼。他松开手，任由瓶子倒在地上，褐色的液体在水泥地上漫成奇怪的形状。
知佳突然伸手碰他手腕："你是不是又看见妈妈的照片了？"
"没有。"他话说得太快，连自己都听出破绽。
女孩撇撇嘴，抓起剩下的半块饼干啃起来。饼干渣落在他袖口，像细碎的雪花。"上次在游乐园门口，妈妈抱着我拍照的时候，你也是这么说的。"
影山济喉头发紧。那天的记忆太清晰了，清晰得像块扎人的粗布。母亲穿着白裙子，发梢还沾着医院消毒水的味道。她坚持要在旋转木马前合影，说想记住知佳笑起来的样子。
"我现在就要去找妈妈。"知佳跳下纸箱堆，运动鞋踩到散落的饼干渣，发出嘎吱声响。
影山济抓住她手腕。女孩指甲掐进他虎口，疼得他松开手。知佳趁机钻出车棚，晨雾立刻吞没了她的身影。他追出去时，风衣下摆勾住了生锈的自行车支架。
远处传来早市开门的声音。摊贩们卸下门板，木头撞击声惊飞了电线上的麻雀。影山济在十字路口停顿了三秒，终于看见知佳蹲在水果摊后面。
女孩正盯着摊位角落的一张桌子。褪色的塑料布上摆着个相框，照片里穿白裙子的女人抱着小女孩站在游乐园门口——和便利店寻人启事上的画面一模一样。
"那是妈妈。"知佳声音发颤，"她手里还拿着我的气球。"
影山济抬头看水果摊老板。那人正往泡沫箱里码放西瓜，仿佛没注意到两个陌生人盯着他的相框。他摸了摸风衣内侧的枪柄，慢慢靠近那张桌子。
相框背面用胶带贴着张便签："寻人启事，请联系王女士138xxxx1234"。字迹潦草得像是急匆匆写下的。影山济掏出手机准备拍照，余光瞥见老板从围裙兜里摸出个对讲机。
"找到了。"对讲机里传来的声音让影山济浑身绷紧，"涩谷区立医院旧址附近。"
知佳突然拽他衣角："那个叔叔在看我们。"
水果摊老板不知何时挪到了他们身后，手里握着把削菠萝的长刀。刀刃反射的光斑跳上知佳额头，晃得她眯起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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