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医院的大门像一张腐朽的嘴,在影山济面前缓缓开启。雨水顺着门楣滴落,在台阶上汇成细小的溪流,冲刷着"中央医院 - 禁止入内"的警戒标识。空气中弥漫着福尔马林与铁锈的混合气味,比外面浓郁数倍,隐约还夹杂着一丝消毒水的余味。凌晨两点半的东京,这座废弃建筑像一头蛰伏的巨兽,吞噬着所有光线和声音。
影山济站在地下三层密封门前,黑色风衣下摆还在滴着雨水。应急灯在头顶明明灭灭,将他的影子拉得细长扭曲。左手轻轻拂过门板上褪色的生物危害标志,指尖传来冰冷的触感。他从手提箱里取出微型解码器,食指轻弹,五根纤细的探针如手术刀般展开。
"咔哒"一声轻响,探针顺利插入电子锁。影山济的动作突然顿住——锁孔边缘有新鲜的金属刮痕,角度显示最近有人使用过暴力手段开锁。苦艾酒的警告在脑海中回响:"衔尾蛇已经渗透到了组织的核心。"他皱起眉,指尖在解码器键盘上飞快跳跃。
屏幕上显示三层安全验证。影山济低声自语:"医院早就该停用这种老式安保系统了。"破解第一层时,他留意到墙角的监控摄像头线缆被整齐剪断,切口平整得像是专业手法。第二层验证通过时,地面散落的几枚脚印引起了他的注意——不同尺寸,部分覆盖在灰尘上,显示多人近期进出过这里。
当第三道锁解开,厚重的钢门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缓缓向内开启,像是什么巨大生物的呼吸。影山济戴上白色丝质手套,从风衣内袋取出小型手电筒,将光源控制在最小范围,犹如黑暗中的猫眼。
长长的走廊两侧堆满废弃医疗设备,X光机、心电监护仪的屏幕在应急灯下泛着诡异的幽光。地面散落着破碎的玻璃试管,暗褐色污渍蜿蜒如蛇。警戒线在设备间缠绕,形成障碍重重的迷宫。空气流动变得滞涩,福尔马林气味几乎令人窒息。
转过第二个拐角时,影山济突然停步。他的靴尖轻轻挑起一枚滚落在地的手术刀,金属反光在墙上划过一道冷弧。右侧病床后传来轻微的呼吸声,刻意压低却依然暴露了位置。他将手术刀反手藏于袖口,继续前行,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
"砰!"
一个身影从左侧突然冲出,白色清洁工制服在黑暗中格外显眼。袭击者手持麻醉剂针头,动作迅猛但缺乏实战经验,直刺影山济颈动脉。影山济侧身避开,左手精准锁住对方腕关节,顺势将其手臂扭转到背后。
"呃!"袭击者痛呼一声,身体失去平衡。影山济的膝盖顶住他的脊柱,保持着完美的压制角度。就在这时,一股苦杏仁味从对方口中溢出。影山济立刻松手后退,但已经太晚——袭击者的嘴角泛起黑色泡沫,眼神迅速涣散。
"他知道......计划......"临死前,袭击者含糊地吐出几个字,头歪向一边,没了呼吸。影山济蹲下身检查尸体,发现对方工作服领口露出蛇形纹身——衔尾蛇组织的标记。他注意到死者指甲修剪整齐,手心没有老茧,显然不是真正的清洁工。耳麦还藏在耳朵里,频道中传来断断续续的电流杂音。
"至少还有三个。"影山济低声判断,将尸体拖到操作台后隐藏。他摘下耳麦塞进风衣口袋,继续向走廊深处移动。手电筒的光束扫过地面,照亮一张掉落在地的医院平面图,地下三层被红笔圈出的区域标着"实验室前厅"。
推开沉重的防火门,实验室前厅的景象让影山济瞳孔骤缩。中央矗立着生锈的操作台,散落的载玻片在灯光下如碎片般闪烁。最显眼的是墙壁——不规则地贴着数百张照片,用红色线条相互连接,形成复杂的关系网。通风系统间歇性启动,发出哮喘般的喘息声,吹动照片边角微微颤动。
最初以为是普通情报墙,走近后影山济的呼吸明显停滞——所有照片的主角都是琴酒。
第一张照片:琴酒穿着警视厅制服,站在樱花树下,左胸警号清晰可见——734,与影山济持有的警察证上的数字完全一致。阳光透过樱花洒在他年轻的脸上,神情是影山济从未见过的柔和。
照片时间跨度至少五年。从警校训练照到便衣卧底行动,从单人照到与陌生警官的合影。照片背面用不同颜色马克笔标注日期和简短笔记,红色字迹写到:"目标接近核心,734准备启动"。
影山济的指尖轻触一张琴酒警校毕业照。照片上的琴酒站在队列前排,嘴角罕见地带着一丝弧度。手套下的指节微微泛白,他迅速移开视线,却又不由自主地回到一张被折角的双人照——仅能看到琴酒与另一个穿白大褂的人的背影,两人似乎在实验室里交谈。
"琴酒......"影山济低声念出这个名字,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突兀。通风系统再次启动,吹动他额前的湿发,露出那双此刻复杂难辨的眼睛。
档案室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电脑运行的低微声响。影山济推开门,文件柜东倒西歪,纸质资料散落满地,部分被水浸湿发霉。中央长桌上放着一台仍在运行的老式电脑,屏幕保护程序是跳动的组织徽记。墙角金属柜半开着,露出里面排列整齐的警用配枪。一股淡淡的硝烟味混杂在福尔马林中,形成令人不安的气息。
他走到电脑前,插入随身携带的U盘,开始拷贝数据。就在这时,身后文件柜发出轻微的移动声。影山济猛地侧身,子弹擦着他的肋骨穿透刚刚站立的位置,在墙面留下一个冒烟的弹孔。
"砰!砰!"
连续两声枪响,子弹嵌入金属文件柜,溅起碎屑。影山济滚到桌子另一侧,利用电脑作为掩护。袭击者穿着SWAT制服,手持警局标准配枪,战术动作专业利落。在狭窄空间内不断变换射击位置,封锁了所有退路。
影山济注意到对方佩戴的战术头盔上有警局标识,突然想起什么。他故意打破侧面窗户,暴雨立刻涌入,打湿地面形成反光。袭击者被强光暂时晃眼的瞬间,影山济如猎豹般冲出,撞向对方持枪的手臂。
"咔嚓"一声脆响,手枪落地。两人扭打在一起,影山济扯下对方的面罩——是警视厅搜查一课的田中警官,他们在一次案件协调会上见过。
"是你!"田中露出震惊的表情,随即转为决绝,"组织早就怀疑你了,阿夸维特!"
影山济压制住他的手腕:"琴酒的警号为什么在你这里?"
"琴酒?"田中冷笑,"他只是个被抛弃的棋子!"他趁影山济分神,猛地屈肘撞向影山济胸口。两人分开的瞬间,田中伸手去拾地上的枪。影山济更快一步,踢飞手枪,同时锁住他的喉咙。
"高层有人叛变。"田中挣扎着说,脸色因缺氧而涨红,"不只我一个......"
影山济加重手上力度:"谁是你的上司?"
田中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解脱,突然剧烈挣扎起来。影山济警觉地松手,但已经来不及——田中咬碎了藏在牙齿里的胶囊,嘴角迅速溢出黑色液体。影山济强行掰开他的嘴,只找到破碎的胶囊外壳。
"有两个734......"田中最后看着影山济的眼睛,像是在传递某种信息,"我们都只是棋子......"
他的身体瘫软下去。影山济在他口袋里找到警官证,翻开的瞬间,全身血液仿佛凝固——警号734,与琴酒照片上的数字完全相同。
电脑突然发出提示音,数据拷贝完成。影山济拔出U盘,目光落在屏幕上未关闭的文件夹上——"普罗米修斯计划-阶段三"。主实验室的门就在档案室内侧,此刻正散发着微弱的蓝光。
他推门而入,眼前的景象与其他区域形成鲜明对比。设备维护良好,中央摆放着六个透明培养舱,蓝色营养液中漂浮着模糊的人形轮廓。墙面液晶屏幕循环播放着脑部扫描图像,生理指标曲线在黑暗中跳动如心电图。空气中弥漫着甜腻的消毒水味,与前厅的腐朽气息格格不入。
影山济走向主控制台,键盘上积着薄薄一层灰尘,唯独"Enter"键异常干净。他的手指悬在键盘上方,犹豫片刻,最终按下了空格键。屏幕亮起,显示项目状态:"进行中"。
突然,身后传来培养舱液体扰动的声音。影山济猛地转身,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正从培养舱后走出,手中注射器闪着寒光,里面装有绿色液体。
"你终于来了,734号候选者。"男人微笑着说,声音温和却令人毛骨悚然。
影山济迅速判断对方没有持枪,动作比前两个袭击者更加敏捷轻盈。他故意退向高压设备区:"普罗米修斯计划到底是什么?"
"人体实验。"男人直截了当地回答,突然加速冲向影山济,注射器直指他的心脏,"不是武器开发,不是基因研究,是创造完美的......武器化人类。"
两人在培养舱间周旋,影山济利用地形躲避攻击。男人的动作精准得不像普通医生,每个动作都指向要害。影山济被逼到角落,情急之下撞向旁边的培养舱。
"哗啦!"玻璃破碎,蓝色液体喷涌而出,里面漂浮的并不是完整人体,而是浸泡在营养液中的器官——数十个心脏在透明容器里缓缓跳动,彼此通过管线连接,形成诡异的生命网络。
趁着对方分神的瞬间,影山济将金属操作台推向高压设备。男人躲闪不及,手臂碰到裸露的电线,发出刺耳的电击声。他全身抽搐着倒下,注射器摔在地上,绿色液体迅速挥发。
影山济走近查看,男人还有最后一口气。他抓住影山济的裤脚,眼神狂热:"你逃不掉的......他们已经找到你了......"
"谁找到了我?"影山济追问。
男人的手指指向主控制台:"你的记忆......实验记录......"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鲜血从嘴角涌出,"琴酒知道一切......他是第一个成功体......"
最后一个字落下,男人彻底失去生命气息。影山济走向控制台,颤抖着手移动鼠标。数据库中找到标有"候选者档案"的加密文件夹,他输入"734",文件夹部分解锁。
最旧的一份视频记录显示一个8岁男孩躺在手术台上,脸部被打上马赛克,但锁骨处的蝴蝶形胎记与影山济的完全相同。视频下方标注着:"记忆重置试验第17次,候选者734号反应稳定。"
影山济感到一阵眩晕,童年模糊的片段在脑海中闪现——白色房间、刺眼灯光、穿白大褂的人影、脖子上的针扎感......他踉跄后退,撞翻了旁边的金属架。
通风管道的格栅被震落,露出黑暗的通道。一股熟悉的气味随着气流飘来——琴酒最喜欢的那种松木烟草味。影山济愣住了,这个味道他绝不会认错。
他搬来金属架,爬上通风管道。狭窄的空间内布满灰尘和蛛网,金属管道随着远处不明机器的震动而轻微摇晃。应急灯光透过格栅在管道内投下斑驳光影,前方黑暗延伸至未知处。松木烟草味越来越浓郁。
转过一个弯,手电筒的光束照亮前方通风扇格栅。有东西卡在那里——一个银色烟盒,表面刻着蛇缠绕着酒杯的图案,是琴酒从不离身的私人物品。
影山济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取下烟盒。打开的瞬间,熟悉的烟草香气扑面而来,里面还剩三支香烟,最上面一支有一半压痕——琴酒独特的握烟习惯。
通风管道内壁有新鲜刮痕,显示不久前有人通过这里离开。影山济握紧烟盒,烟草香味刺激着神经。就在这时,管道外传来脚步声和对话。
"他肯定发现了实验室。"一个低沉的男声说,"734必须被回收。"
"琴酒呢?找到他了吗?"另一个声音问。
"正在搜捕。上级命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脚步声逐渐靠近。影山济迅速关闭手电筒,在黑暗中屏住呼吸。脑海中闪过琴酒照片墙上的笑容、相同的警号、田中临死前的眼神、实验记录中的男孩脸......
黑暗中,只有影山济手中的烟盒反射着微弱光点,以及他那双闪烁着复杂光芒的眼睛。琴酒到底是死是活?那个警号代表什么?自己的过去与这个实验又有什么关联?
更多脚步声从各个方向传来,他被困在了这个充满秘密的地下迷宫里。
\[未完待续\]通风管道的金属外壳随着脚步声的靠近微微震颤。影山济蜷缩在黑暗中,松木烟草的味道顺着鼻腔钻入神经末梢——琴酒独有的烟味,他曾在无数个任务间隙闻到过,有时混杂着硝烟,有时带着雨水的湿气,却永远带着那种冷冽的木质香气。
"搜查东侧区域,注意通风管道。"管道外传来皮鞋碾过碎玻璃的清脆声响,"目标可能持有武器。"
影山济将银色烟盒塞进风衣内袋,指尖触到夹层里的伯莱塔92F。他缓慢调整呼吸,目光锁定通风管道前方的岔路口。金属格栅外闪过战术手电的光束,在管壁上投下晃动的光圈。
"队长,档案室发现田中警官的尸体。"另一个声音隔着铁皮传来,带着明显的惊慌,"还有...还有那个清洁工,也死了。"
"继续搜查!"带队者的声音冷酷如冰,"734号目标具有高度危险性,发现后可直接射击。"
影山济的拇指摩挲着枪柄防滑纹。734——这个数字像针一样刺着太阳穴。琴酒的警号,田中警官的警号,实验记录里的候选者编号。他突然想起自己警察证上的数字,当时只当是随机分配,现在想来或许从一开始就是精心安排。
通风管道突然剧烈震动,有人正在上方行走。影山济无声无息地滑入右侧分支管道,金属摩擦发出的轻微声响几乎被掩盖在脚步声中。他像壁虎般贴在冰冷的管壁上,看着一束强光从刚才的位置扫过。
"这边!"有人喊道。
三个黑色剪影从下方掠过,战术背心上的警视厅标识在应急灯下若隐若现。为首者的侧脸闪过格栅缝隙——警视厅公安部部长佐藤健,上周在警视总监办公室还与他握过手的男人。
等到脚步声远去,影山济才继续前行。管道尽头是维修通道,他撬开格栅跳下去,落地时靴子踩碎了几片玻璃。这里似乎是曾经的护士站,生锈的药品架上还残留着几支安培瓶,标签上的字迹已经模糊。
影山济拧亮微型手电,光束扫过布满灰尘的操作台。一张泛黄的值班表钉在墙上,最下面一行名字被红笔划掉,但仍能辨认出"宫野"两个字。他突然想起培养舱里那些跳动的心脏,某种冰冷的猜想顺着脊椎爬上后颈。
身后传来金属扭曲的声音。影山济猛地转身,手电光束正照在一个戴着防毒面具的人脸上。对方手中的霰弹枪枪口幽黑,显然已经等候多时。
"找到你了,734。"面具下的声音经过电子处理,失真却带着某种熟悉的韵律。
影山济侧身翻滚躲开射击,霰弹在药品架上炸开,玻璃碎片混合着药片如暴雨般落下。他落地瞬间拔出伯莱塔,子弹精准命中对方胸口——却撞上了防弹衣发出沉闷的响声。
袭击者踢开翻倒的推车,动作快得不像普通人类。影山济在后退中撞碎玻璃门,冰冷的雨水立刻浸透衬衫。两人在实验室前厅的照片墙间周旋,红色连接线在混乱中被扯断,琴酒的照片散落一地。
"普罗米修斯计划的完美产物。"袭击者摘下防毒面具,露出被烧伤的右脸,"可惜你和琴酒一样,都是半成品。"
影山济认出这张脸——警视厅特种战术部队的铃木一郎,三个月前在秋叶原人质事件中"牺牲"的英雄警官。
"你本该是最优秀的武器。"铃木的左眼闪烁着金属光泽,显然是义眼,"却像琴酒一样产生了不该有的自我意识。"
影山济的指尖扫过掉落在脚边的照片——琴酒穿着警服的背影,樱花落在肩膀上。他扣动扳机,子弹擦过铃木的耳朵,在墙上琴酒的照片正中穿了个洞。
"他在哪?"影山济的声音比自己想象中更沙哑。
铃木突然大笑起来,笑声在空旷的实验室里回荡:"你以为警视厅这些年为什么能精准打击犯罪组织?因为我们一直在创造像你们这样的超级士兵!"他猛地掀开战术背心,胸口露出与培养舱里相同的管线接口,"琴酒是第一个成功体,而你——"
枪声打断了他的话。影山济看着对方胸口绽开的血花,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手指在颤抖。铃木倒下时还保持着诡异的笑容,喉咙里涌出的血沫在地上积成小小一滩,形状像朵破碎的樱花。
腕表显示凌晨三点整。暴雨仍在继续,敲打金属屋顶的声音如同永不停歇的鼓点。影山济蹲下身检查铃木的尸体,义眼的控制芯片上刻着微小的标识——衔尾蛇缠绕着DNA双螺旋。
通风系统再次启动,吹动散落的照片。其中一张背面朝上,红色马克笔的字迹在应急灯下格外醒目:"734号候选者情感羁绊过强,建议执行记忆重置。"日期正是他加入组织的那天。
突然,所有应急灯同时熄灭。黑暗中只剩下主实验室透出的蓝色荧光。影山济握紧手枪,循着光线移动。培养舱前的地面上,不知何时多了一行用鲜血写就的字:
"他们在监听"
最后一个字母还在往下滴着血珠,显然是刚刚写下的。影山济猛地转身,伯莱塔指向声音来源处——通风管道的阴影里,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倚着门框,指间的香烟在黑暗中明灭。
"终于找到你了,影山。"琴酒的声音比记忆中低沉沙哑,带着烟草的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