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晴抱着小雨落入深渊时,风声裹着雨水灌进她领口。女孩耳后朱砂痣渗出的血顺着她袖口往下淌,在她手腕内侧晕开一朵暗红的花。
她能感觉到小雨在发抖,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痛。契约反噬已经开始,那股灼热从皮肤底下往上烧,像有人把烧红的铁钉插进了骨髓。
五十米外传来顾夜寒急促的脚步声,他右臂的水晶化已经蔓延到肘关节。金光映在他苍白的脸颊上,那层晶化的皮肤正随着他的呼吸发出细微的咔嚓声。
"你撑不了十分钟!"他对着深坑喊,声音被暴雨撕碎,"神格会吞噬你的意识!"
林晚晴没说话。她低头看了眼怀里昏睡的小雨,女孩的手还紧紧攥着她的衣角,指甲几乎掐进她腰侧。这孩子从小就怕黑,连睡觉都要开着夜灯。可现在,她连梦里都在抓着姐姐的衣裳。
深渊底部升起雾气,带着一股腐朽的气息。林晚晴鼻尖动了动,闻到了潮湿泥土的味道,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腥甜——是血的味道。
她落地时很轻,像是踩在棉花上。小雨在她怀里轻轻哼了一声,睫毛颤了颤。林晚晴把她轻轻放在地上,手指抚过她滚烫的额头。
"撑住,"她低声说,"很快就结束了。"
身后的洞口传来一阵骚动。几个穿着战术服的人影正在往下滑索,枪口闪着幽蓝的光。林晚晴站起身,金光从她瞳孔里溢出来,在脸上流淌。
最前面的士兵刚要开口,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掀翻在地。他的面罩裂开了,露出惊恐的眼睛。"神明大人......"他声音发抖,"我们只是奉命......"
"闭嘴。"林晚晴抬手,那人喉结动了动,却发不出声音。她没杀他,只是封住了他的声带。
她转身看向小雨,女孩的脸色越来越差。朱砂痣周围已经开始泛青,像是墨汁在皮肤下扩散。林晚晴蹲下身,伸手按住她心口。
金光顺着指尖流进去,却被一股柔和的力量挡在外面。林晚晴愣了一下,这才意识到问题所在——小雨体内的力量,是母亲当年用命换来的保护。
"傻孩子。"她苦笑,"你明明可以活得很好。"
身后传来脚步声。林晚晴没有回头,但她知道那是谁。那股雪松混着檀香的气息,三年来一直萦绕在她身边。
"让开。"她声音很轻,"再往前一步,我不保证你的骨头还能留在这具身体里。"
顾夜寒停在五步外。他的右臂已经完全晶化,像是某种透明的石头。但他依然站着,像是钉在地上的标枪。
"你体内有两股力量。"他声音沙哑,"神性和人性。但你一直在压制后者。"
林晚晴冷笑:"你知道什么?"
"我知道你为什么觉醒。"顾夜寒往前走了一步,晶化的手臂发出咔咔声,"是因为我,因为你妈,还是因为她?"
他最后那个"她"字,是在看小雨。
林晚晴瞳孔猛地收缩,金光暴涨。整个洞穴开始震动,石块簌簌往下掉。"你最好现在就消失。"
"不然呢?"他居然笑了,"你杀了我?然后让你妹妹也跟着灰化?"
林晚晴咬紧牙关。她说得没错,如果顾夜寒死了,小雨也会跟着消失。可如果让她继续活着,她就得永远背负这份痛苦。
洞穴深处传来低沉的嗡鸣声。林晚晴突然意识到不对劲——这声音太熟悉了,是神格契约即将崩溃的征兆。
她猛然回头,看见小雨胸口浮现出一个发光的印记。那是母亲当年刻下的保护咒,现在正在慢慢消散。
"不......"林晚晴伸手去触碰那个印记,却被一股力量弹开。她终于明白,这场契约反噬,不只是因为距离过远。
是母亲当年设下的保护机制,正在强行剥离小雨体内的力量。
"你疯了吗?"她对着虚空大喊,"她才十二岁!"
没人回答。只有更深的黑暗从四面八方涌来。
顾夜寒突然冲过来,一把抓住她手腕。"听着,"他喘着粗气,"我知道怎么救她。"
"哦?"林晚晴冷笑,"这次又是什么实验?"
"不是实验。"他额头上渗出冷汗,"是你妈留给我的东西。她在病房里藏了一个盒子,里面写着只有在今天才能打开。"
林晚晴瞳孔一缩。她想起母亲临终前的样子,那个总是虚弱得连水都喝不下去的女人,曾经偷偷藏起过什么东西。
"在哪?"
"在城东老宅。"顾夜寒声音急促,"但我需要你帮我拖延时间。你的神力正在失控,正好可以......"
"够了。"林晚晴打断他,"你要么现在就去拿,要么永远别想再见那个盒子。"
顾夜寒愣了一下。他右臂的晶化已经蔓延到肩膀,疼痛让他脸色发白。但他还是点了点头:"好。"
他转身要走,却被林晚晴叫住。"如果让我发现你在骗我......"
"我知道。"他回头看她一眼,眼神复杂得像是装下了整个星空,"我会用命赔。"
他消失在雨幕中时,洞穴深处的嗡鸣声更大了。林晚晴抱起小雨,往黑暗里走去。金光在她周围形成一道屏障,照亮了前方的路。
她看到一面石墙,上面刻满了密密麻麻的文字。那些文字在发光,像是有人用火在石头上写下的誓言。
当她靠近时,文字突然开始移动,组成了一个新的图案。那是个女人的轮廓,怀里抱着个婴儿。
林晚晴瞳孔剧烈震颤。她认出了那个女人的轮廓——那是二十年前的母亲,跪在神殿前的那个女人。
石墙上浮现出一行小字:以凡人之躯承神格者,必历九劫焚心。然若有双生之灵相伴,可化劫为缘。
"双生之灵......"她低头看着小雨,女孩耳后朱砂痣的颜色似乎变浅了些。
洞穴深处传来一声巨响。林晚晴回头,看见顾夜寒浑身湿透地冲进来。他手里抱着一个老旧的木盒,盒子上贴着一张泛黄的纸条:
"给晚晴:当你看到这个盒子时,妈妈可能已经不在了。但请相信,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们姐妹。打开它,让小雨活下去。"
林晚晴颤抖着手揭开盒盖。一股温暖的光芒从里面涌出来,笼罩了整个洞穴。她看见光芒中有无数细小的光点,像是星星落在了地上。
"快让她碰一下。"顾夜寒声音急促,"时间不多了。"
林晚晴把小雨轻轻放进盒子里。女孩的身体接触到光芒的瞬间,朱砂痣的颜色突然变得刺目,然后一点点褪去,最终变成了一颗淡红色的印记。
洞穴里的嗡鸣声渐渐消失了。
林晚晴瘫坐在地上,感觉整个人都被抽空了。她看着盒子里熟睡的小雨,第一次觉得累得连呼吸都困难。
"谢谢你。"她对顾夜寒说,声音轻得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他站在那里,晶化的右臂已经碎成了粉末。"不用谢。"他扯了扯嘴角,"这是我欠你的。"
林晚晴没说话。她看着外面渐渐放晴的天空,心里第一次有了片刻的平静。
\[未完待续\]林晚晴盯着那个木盒,指尖还在发抖。小雨的呼吸终于平稳下来,胸口起伏像是被风吹动的树叶。
顾夜寒靠着岩壁慢慢滑坐在地上。他右臂的晶化已经消失,但整条手臂软绵绵地垂着,像是断了线的提偶。
"你伤得很重。"她看着他肩膀处不自然的弧度。
"脱臼了。"他喘着气扯开领口,锁骨处有道新鲜的伤口,"刚才跑得太急,撞在墙上。"
洞穴里只剩两人呼吸的声音。空气中还残留着刚才那股金光消散后的余温,像是阳光晒过的棉被。
林晚晴站起身,膝盖发出轻微的响声。她抱起木盒,小雨在里面翻了个身,把脸埋进发光的布料里。
"我们得离开这里。"她声音沙哑,喉咙像是被砂纸磨过,"上面的人不会给我们太多时间。"
顾夜寒没动。他仰头看着她,眼神晦暗不明。"你觉得他们会放过小雨?"
"不会。"她低头看了眼熟睡的女孩,"但他们现在更怕我。"
他轻笑一声,笑声带着血气:"所以你要去哪?"
"先回公寓。"她走到洞口时顿了顿,"你呢?"
"我要去找个人。"他站起身,左臂扶着岩壁,"我妈留下的护士长。"
林晚晴瞳孔猛地收缩。母亲临终前,确实有个护士长一直守在床边。那时她刚满十六岁,小雨才三岁。
"她知道什么?"
"不知道。"顾夜寒咳出一口血,"但她保管着我妈最后的病历。"
洞穴外传来直升机的轰鸣声。林晚晴抬头看向漆黑的夜空,雨已经停了,但云层厚重,遮住了月光。
"走吧。"她抱着盒子往山下走,"再晚就来不及了。"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泥泞的山路上。顾夜寒的脚步声越来越重,像是随时会摔倒。
林晚晴停下脚步。她听见身后传来布料撕裂的声音——是他的战术服破了,露出肩膀上的伤痕。
"等等。"他喘着气说,"让我歇会。"
她转身看他。月光透过云层的缝隙照在他脸上,映出他苍白的脸色和发青的眼圈。
"你撑不住了。"她走近两步,"我背你。"
"不用......"
话还没说完,林晚晴已经蹲下身。他愣了一下,迟疑着把手臂搭上她肩膀。
她比想象中要有力气。背着一个人,脚步依然稳健。山路湿滑,她却走得像踩在平地上。
"你什么时候......"他贴着她后背问,"变得这么强?"
"那天晚上。"她声音很轻,"你离开后第二天。"
直升机的声音渐渐远去。他们穿过最后一片树林时,城市灯火已经在远处闪烁。
林晚晴突然停下脚步。她嗅到一股奇怪的味道——像是烧焦的塑料混着铁锈味。
"前面有人。"她压低声音,"三个,带着麻醉枪。"
顾夜寒勉强抬头。他右眼已经肿得睁不开,但还是看清了前方灌木丛后的黑影。
"看来他们没打算放我们走。"他扯了扯嘴角,"要杀要剐,总得先抓到人。"
林晚晴把木盒放在地上。她伸手摸了摸小雨的脸,然后轻轻起身。
夜风卷起她潮湿的衣角。当第一个黑影扑过来时,她只是侧身避开,动作轻盈得像一片飘落的叶子。
第二个人从背后偷袭,却被她反手扣住手腕。那人闷哼一声,麻醉针掉在地上,针头扎进了泥土。
最后一个举枪的手开始发抖。他看见林晚晴的眼睛正在泛起金光,像是黑暗中的野兽。
"跑。"她只说了一个字。
那人转身就逃,连滚带爬地消失在夜色里。
林晚晴回到木盒旁时,顾夜寒正靠在树上。他看着她,眼神复杂得像是藏着千言万语。
"你变了。"他说。
"不。"她抱起盒子,"我只是学会了保护想保护的人。"
远处传来警笛声。林晚晴看了眼手表,凌晨三点十七分。
"天亮前必须到家。"她说,"小雨醒来前,不能有任何意外。"
他们继续往市区走时,顾夜寒忽然开口:"那个盒子......"
"怎么?"
"它不该存在。"他声音很轻,"我妈的病房,三年前就被清空了。"
林晚晴脚步一顿。她感觉怀里的木盒似乎变得更沉了些。
"所以刚才你说的城东老宅......"
"是我编的。"他苦笑,"但我没想到真能找到这个盒子。"
林晚晴没有说话。她继续往前走,脚步依然稳健,但指节已经泛白。
前方就是公路。出租车的灯光在远处明明灭灭,像是等待捕食的萤火虫。
而她的影子,在路灯下拉得很长很长,扭曲得不像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