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的口罩下露出疲惫的笑意,“但还需要观察二十四小时。”他顿了顿,看着林晚晴和顾夜寒,“病人营养不良严重,身体极度虚弱。建议尽快安排营养调理。”
林晚晴缓缓起身,墨玉手链在灯光下泛着幽光。她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顾夜寒站在原地,眼神复杂地望着抢救室的门。白薇薇在里面沉睡,脸色苍白如纸,仿佛随时会消失。
“你打算怎么办?”他终于开口,声音低哑。
“什么怎么办?”林晚晴反问。
“她的事……你知道多少?”
“我知道她没怀孕,也知道她偷偷买了堕胎药。”林晚晴语气平静,“但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
“因为她怕你。”顾夜寒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自从你那天在离婚协议上撕碎水晶灯,她就一直活在恐惧里。”
林晚晴沉默了片刻,轻声道:“她该怕的不是我,是她自己。”
两人之间的空气仿佛凝固。
走廊尽头传来脚步声。林晚晴转头,看见一名护士推着轮椅过来,轮椅上坐着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顾老爷子。
顾夜寒脸色骤变,“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我的孙媳妇。”老人声音沙哑,目光落在林晚晴身上,“还有,我的曾孙呢?”
林晚晴没有回答。她只是静静地看着老人,眼神冷漠。
“老爷子,白小姐还没脱离危险。”医生插话,“您现在不宜打扰。”
“我问的是林晚晴。”老人语气严厉,“她肚子里的孩子呢?”
林晚晴终于开口:“我流了。”
三个字,像一把刀,刺进所有人心里。
顾老爷子猛地咳嗽起来,护士连忙给他拍背。
顾夜寒死死盯着她,“什么时候的事?”
“昨天晚上。”她轻描淡写地说,“吃了点药,血就下来了。”
“你疯了?!”顾夜寒怒吼,“为什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有什么用?”林晚晴冷笑,“你要么不信我,要么又要安排什么检查。我已经受够了。”
顾老爷子剧烈喘息着,“你……你这个不孝的东西!顾家需要继承人!”
“顾家的事,以后就别来烦我了。”林晚晴转身要走。
“站住!”老人厉喝,“你以为你能逃得掉?顾家供奉的神明血脉,岂是你想断就能断的?”
林晚晴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他。
她的瞳孔,在灯光下微微泛金。
顾老爷子浑身一震,像是被什么无形的力量压制住,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你……你真的觉醒了?”他的声音颤抖。
林晚晴没回答,只是淡淡地说:“我要回去了。我妈还在ICU等我。”
她刚迈出一步,顾夜寒拦在她面前。
“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说,“你需要休息,需要人照顾。”
“我照顾我自己就够了。”她冷冷回应。
“林晚晴!”他突然抓住她的手腕,“你到底怎么了?以前的你不是这样的。”
她的手被他抓得很紧,墨玉手链硌得生疼。
她抬头直视他,金色瞳仁在走廊灯光下格外刺眼,“以前的我?那个为了你低声下气、忍辱负重的我?那个被你当笑话看的我?”
顾夜寒的手一颤,松开了她。
“我已经死了。”她声音平静,“现在的我,只是个活着的人。”
说完,她绕过他,大步离开。
林晚晴推开病房门时,母亲正躺在病床上熟睡。监测仪上的数字稳定跳动,证明她还活着。
她坐在床边,轻轻握住母亲的手。
“妈,我回来了。”她低声说,“白薇薇没事了,医生说她能醒过来。”
她顿了顿,继续道:“顾家那边……我不会再让他们欺负我们了。”
窗外的风轻轻吹进来,掀动窗帘的一角。
母亲没有醒来,但眼角似乎有泪痕。
林晚晴靠在床边,闭上眼睛,终于放松下来。
可她不知道,门外站着一个人。
顾夜寒。
他靠在门框上,眼神复杂地望着她。她低头睡着的样子,和从前一模一样。
可他知道,一切都变了。
她不再是那个会为他哭、为他笑的女人。
她成了神明,成了高高在上的存在。
他轻轻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深夜,医院走廊空荡寂静。
林晚晴从洗手间出来,听见隔壁病房传来压抑的抽泣声。
她停下脚步,听见一个年轻女孩在哭:“我是不是很没用……明明只想活下去……为什么这么难……”
她轻轻推开门。
病房里,一个少女蜷缩在床上,脸上带着伤痕。她怀里抱着一本破旧的日记本,泪水滴在封面上。
“谁?”少女惊慌地抬头。
“我是隔壁病房的。”林晚晴轻声说,“你没事吧?”
少女摇摇头,“没事。”
林晚晴走进来,在床边坐下,“你叫什么名字?”
“小……小雨。”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
“你多大了?”
“十六。”
林晚晴看着她脸上的伤,“谁打的?”
“我爸……”她声音微弱,“他喝酒了。”
林晚晴沉默片刻,伸手摸了摸她的头,“你很勇敢。”
“我……我其实想报警的。”小雨小声说,“但我妈不让。她说……男人就是这样。”
林晚晴眼神暗了暗,“她错了。”
“可是我该怎么办?我逃不出去……他天天打我。”
林晚晴看着她,忽然轻声道:“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帮你。”
小雨睁大眼睛,“你……你是警察吗?”
“不是。”林晚晴笑了笑,“但我有办法让他再也不敢碰你。”
“真的?”
“真的。”
小雨眼底闪过希望的光,“那……那你能不能现在就帮我?”
林晚晴点头,“好。”
她站起身,走向门口。
“等等。”小雨忽然拉住她的衣角,“你叫什么名字?”
“林晚晴。”
“谢谢你。”
林晚晴回头看了她一眼,“不用谢。我只是……不想再看到有人像我一样,被欺负到无法呼吸。”
她走出病房,眼神冷了下来。
第二天清晨。
医院大厅,一群人吵吵嚷嚷。
“你们凭什么带我走?!我犯什么法了?!”一个中年男人被两名警察押着,满脸怒火。
“你女儿举报你涉嫌家暴。”警察说,“我们要调查。”
“她敢!”男人怒吼,“我打死她!我非打死她不可!”
林晚晴站在角落,静静看着这一幕。
小雨的母亲冲过来,拉着警察求情:“别带走他,他只是喝多了……”
“阿姨。”林晚晴走上前,“你女儿昨晚差点被他打晕过去。你还要护着他到什么时候?”
女人愣住,眼泪无声地落下。
林晚晴蹲下身,轻声说:“你女儿值得更好的生活。她不该活在恐惧里。”
女人颤抖着点头。
警察带走男人时,小雨站在二楼窗边,默默看着这一切。
她的眼泪,终于止不住地流下来。
林晚晴抬头看向她,对她笑了笑。
那一刻,小雨忽然觉得,这个世界,也许并没有那么糟糕。
\[未完待续\]林晚晴回到病房时,母亲已经醒了。
她正靠在床头,手里攥着一张泛黄的照片。看见女儿进来,她轻轻把照片藏到枕头底下。
“你怎么不睡一会儿?”母亲声音虚弱,“你脸色比我还差。”
“我不困。”林晚晴走到床边,低头整理母亲的被角。
母亲盯着她的手看,“手怎么这么凉?”
“医院空调开得太足。”她把手藏进衣兜。
母女俩沉默了一会儿。窗外天色灰蒙蒙的,像是要下雨。
“昨晚……你去哪了?”母亲忽然问。
“隔壁病房有个小姑娘需要帮忙。”林晚晴顿了顿,“我送她离开。”
“你啊……”母亲叹了口气,“总是这样,管不该管的事。”
“妈,有些事总得有人管。”她坐在床沿,“就像当初你带我离开我爸的时候。”
母亲的手指颤了一下。
那是她们之间心照不宣的秘密。小时候,父亲酗酒、家暴,母亲带着她连夜逃走。那些年她们东躲西藏,母亲的手腕上至今还留着烫伤的疤。
“你跟我不一样。”母亲低声说,“你现在有身份,有地位,不该为了别人冒险。”
“可我还是我。”林晚晴握住母亲的手,“我不想再看着别人像我们一样,被人欺负到连呼吸都困难。”
母亲没说话,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
顾夜寒再来找她时,已经是下午。
他站在病房门口,手里拎着保温桶,身上还带着外面的寒气。
“你来了。”林晚晴没有抬头。
“我煮了粥。”他把保温桶放在桌上,“你今天还没吃饭吧?”
她没否认。
顾夜寒打开盖子,米香弥漫开来。是她以前最爱喝的那种小米南瓜粥。
“你记得?”她终于看他一眼。
“记得。”他轻声说,“我记得你喜欢甜一点。”
林晚晴舀了一勺,放进嘴里。确实甜了点,但不是她现在喜欢的味道。
“你不用再费心了。”她放下勺子,“我们之间,没必要。”
顾夜寒沉默片刻,“你真的打算就这样结束?”
“早就结束了。”她靠在椅背上,眼神疲惫,“从你选择相信她,而不是我的那一刻。”
空气凝固了几秒。
“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他说,“但我一直在找机会弥补。”
“那你找到方法了吗?”她冷笑,“用什么弥补?重新娶我?还是把她赶出去?”
“我不是那个意思。”他声音低哑,“我只是……不想看你一个人扛着这些事。”
“我早就不是一个人了。”她站起来,走向窗边,“而且,我已经习惯了。”
窗外的雨开始下了。
一滴雨打在玻璃上,缓缓滑落,像极了昨夜小雨流下的眼泪。
晚上,林晚晴接到一个陌生电话。
“林小姐,我是小雨。”电话那头的声音很轻,“我……我搬出来了。”
“很好。”她靠在窗边,语气温和,“你还好吗?”
“嗯。”女孩顿了顿,“可是我妈打电话来说……说让我回家。”
“她找到你了?”
“没有,但她哭了,说对不起我……”
林晚晴眉头微皱,“她以前也说过很多次对不起,对吗?”
“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妈也是这样。”她声音平静,“每次被打完,我爸也会说对不起。”
电话那头沉默了。
“小雨。”林晚晴继续道,“你要记住,道歉不是原谅的理由。只有当你真正安全了,才有资格考虑要不要原谅。”
女孩哽咽了,“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现在在哪?”
“我在车站附近的一个小旅馆。”
“好,我过去找你。”
“可是你不是在医院吗?”
“我这就走。”
挂掉电话后,林晚晴拿起外套,准备出门。
母亲突然开口:“你要去哪?”
“帮一个人。”她回头看了眼母亲,“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回来。”
“小心点。”母亲叮嘱,“别太拼命。”
“嗯。”
她走出病房,脚步坚定。
走廊尽头,灯光昏暗,仿佛通向未知的深渊。
而她,早已无所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