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的医院长廊,消毒水味像化不开的冰碴子,刺得人鼻腔发痛。顾夜寒从安全通道冲出来的时候,皮鞋底沾着的天台泥土在光洁的地板上拖出断断续续的黑痕,像一条垂死挣扎的蛇。他胸口的白衬衫还沾着干涸的血迹,随着急促的呼吸一起一伏,里面贴身藏着的玉佩硌得生疼。
ICU的指示灯在走廊尽头亮着,绿莹莹的像只窥视的眼睛。顾夜寒攥紧手里的蛇形令牌,冰凉的金属触感让他稍微冷静了些。天台那场惊心动魄的变故还在眼前晃——血色的云、青蛇的虚影、晚晴透明的身影...还有白薇薇那个疯子说的话。
孩子。
他的脚步猛地顿住,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三个月了...他想起离婚前那段时间,晚晴总是干呕,吃不下东西,他还以为她是故意装病博同情。想起那天她把离婚协议推到他面前时,手指关节泛白,抖得不成样子。
"先生,您不能进去。"值班护士拦住他,蓝色口罩上方的眼睛带着职业性的警惕。
顾夜寒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ICU门口,玻璃门后面是模糊的人影和闪烁的仪器灯。"我是病人家属,"他声音沙哑得厉害,"林淑琴,她是我...岳母。"
护士皱了皱眉,低头看了眼签到表:"探视时间是下午两点到四点,现在还不到七点。"
"我有急事,"顾夜寒往前一步,金色的瞳孔在走廊昏暗的光线下若隐若现,"就看一眼,确认她没事就行。"
"不行。"护士干脆地拒绝,张开手臂挡住门,"ICU有规定,非探视时间除非有医生同意,否则谁都不能进。昨天晚上不是刚来过吗?"她认出了这个前几天半夜闯进来差点跟保安动手的男人。
顾夜寒的耐心正在飞速流失。胸口的血契印记突然发烫,像是有块烙铁贴在皮肤上。与此同时,ICU病房里传来一阵急促的"滴滴"声,尖锐得刺耳。
"听到了吗?里面出事了!"顾夜寒猛地推开护士,伸手就要按门铃。
护士被推得踉跄后退,恼怒地喊道:"你这人怎么回事!说了不行就是不行!"她冲上来想拉住顾夜寒,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震开,一屁股坐在地上。
顾夜寒的手指悬在门铃按钮上方,瞳孔里的金色光芒越来越亮。他不仅听到了监护仪的警报声,还听到了更微弱的——像是...玻璃碎裂的声音?
还有晚晴的声音。
不是幻觉。那声音很轻,带着熟悉的清冷,穿透厚厚的墙壁传到他耳朵里:"别碰她..."
"晚晴?"顾夜寒失声叫道,猛地按响门铃,又用力拍打着玻璃门,"晚晴是你吗?你在里面?"
回答他的只有监护仪越来越急促的"滴滴"声,还有自己越来越响的心跳。他的视线突然变得奇怪起来,眼前的玻璃门像是变成了透明的水幕,里面的景象清晰地展现在眼前——林母安静地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如纸,身上插满了各种管子。
而床边,站着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手里拿着一个针管,正准备往林母手背上的输液管里注射什么。
顾夜寒的血液瞬间冻结。他后退一步,抬腿狠狠踹向ICU的电子门锁。
"砰!"
金属门被踹得变形,电子锁发出刺耳的电流声。顾夜寒正要踹第二脚,身后突然传来破风之声。他本能地侧身躲过,寒光擦着他的脸颊飞过,钉在对面的墙上——是一把泛着幽蓝光芒的匕首,刀柄上刻着蛇形图案。
走廊尽头的阴影里,两个黑衣人走了出来。他们穿着黑色紧身衣,脸上戴着黑色面罩,只露出两只冷冰冰的眼睛。最引人注目的是他们的左手掌心,都有一个蛇形印记,正在隐隐发光。
"顾家血脉,该终结了。"其中一个黑衣人开口,声音像是经过处理,嘶哑而生硬。
顾夜寒握紧拳头,体内的金色力量开始涌动。胸口的血契印记烫得厉害,像是在呼应对方掌心的蛇形印记。"你们是谁?"他沉声问道,余光警惕地留意着ICU的门。他现在没心思跟这些人纠缠,必须尽快确认林母的安全。
"送你上路的人。"另一个黑衣人说着,突然发难。他的速度快得不可思议,眨眼间就到了顾夜寒面前,拳头带着风声砸向他的面门。
顾夜寒侧身躲过,反手一拳打向对方腹部。拳头接触到对方身体的瞬间,他感觉像是打在了一块铁板上。黑衣人闷哼一声,后退两步,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
"觉醒了?可惜太晚了。"第一个黑衣人也冲了上来,两人一左一右夹击顾夜寒。
走廊狭窄,不利于闪避。顾夜寒被两人逼得连连后退,后背重重撞在了消防栓上。"砰"的一声巨响,玻璃碎裂,冰冷的水流喷涌而出,瞬间就在地面汇成一片水洼。
顾夜寒脚下一滑,差点摔倒。就在这时,奇异的事情发生了。水面上竟然映出了ICU病房内的景象,比刚才看得更清晰。他看到那个穿黑风衣的男人已经把针管对准了输液管,而林母的腹部,竟然有一团金色的光晕在缓缓流动!
那光晕很微弱,却异常温暖,像个小小的太阳。更让他震惊的是,他能"听"到一个微弱却有力的心跳声,频率比成年人快得多,顽强地跳动着。
在林母的肚子里!
孩子还活着!
这个念头像一道闪电劈进顾夜寒的脑海,激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他猛地从地上弹起,抓起旁边倒下的金属座椅,硬生生掰下一条椅腿。
"啊!"他怒吼一声,体内的金色神力顺着手臂涌入椅腿,发出耀眼的光芒。
两个黑衣人对视一眼,同时攻了上来。他们掌心的蛇形印记光芒大盛,空气中弥漫开一股阴冷的气息。顾夜寒挥舞着发光的椅腿,不再防守,招招狠厉,完全是同归于尽的打法。
"铛!"椅腿与黑衣人的拳头碰撞,发出金属交击的声音。黑衣人被震得后退几步,拳头上的皮肤裂开,渗出黑色的血液。
"顾家的血脉之力果然名不虚传。"第一个黑衣人擦掉嘴角的血迹,声音里带着一丝兴奋,"可惜,你终究只是个半吊子。"他打了个手势,两人突然变换阵型,不再急于进攻,而是围着顾夜寒游走,像是在寻找破绽。
顾夜寒警惕地看着他们,汗水顺着脸颊流下来,滴进眼睛里,涩得发疼。刚才那一下爆发几乎耗尽了他的力气,血脉之力虽然觉醒了,但他根本不知道怎么控制。胸口的印记烫得越来越厉害,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破体而出。
他下意识地摸向胸口,碰到了贴身藏着的玉佩。那是母亲留给他的传家宝,另一半在晚晴那里。昨天晚上在天台,他找到了另一半玉佩,拼成了完整的蛇形图案。
对了,玉佩!
顾夜寒猛地掏出玉佩,金色的神力立刻涌了进去。玉佩发出璀璨的光芒,像一颗小小的太阳。两个黑衣人看到玉佩,瞳孔骤缩,露出惊恐的表情。
"墨玉?!不可能!"
"顾家禁地!岂容尔等放肆!"顾夜寒大吼一声,将玉佩狠狠砸向地面。
玉佩没有碎裂,反而像活过来一样,在地面上旋转起来。金色的光芒从玉佩中扩散开来,形成一个巨大的蛇形虚影,张开大嘴扑向两个黑衣人。
"啊!"黑衣人惨叫一声,被金光击中,像断线的风筝一样倒飞出去,重重撞在墙上,口吐鲜血。其中一个人挣扎着想站起来,却又吐了一口血,显然受了重伤。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恐惧。"撤!"第一个黑衣人当机立断,两人互相搀扶着,踉跄地向楼梯间逃去。经过顾夜寒身边时,其中一个人停下来,留下一句冷冰冰的话:"墨玉归位也改变不了宿命,容器必须献祭。"
顾夜寒没有追击。他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ICU病房吸引。那个穿黑风衣的男人还在里面!他踉跄着冲到门口,用尽全身力气再次踹向变形的电子锁。
"砰!"
门锁彻底损坏,门缓缓打开。顾夜寒冲了进去,却瞬间僵在原地。
病房里空荡荡的,没有什么黑风衣男人。林母安静地躺在病床上,监护仪发出规律的"滴滴"声,一切正常。
难道是他出现了幻觉?
顾夜寒愣愣地看着病床上的林母,心脏狂跳。刚才水面上的金色光晕,那清晰的心跳声...
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一个半透明的身影。
身影站在林母的病床前,穿着白色的连衣裙,长发在空气中微微飘动。她缓缓转过身,露出一张顾夜寒刻骨铭心的脸。
是林晚晴!
顾夜寒的呼吸瞬间停止,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疼得他几乎窒息。她就站在那里,脸色苍白,眼神复杂地看着他。既没有怨恨,也没有欢喜,像一尊没有感情的玉像。
她的双手轻轻护在林母的腹部,那里有一层淡淡的金色光晕,正是他刚才在水面上看到的那团光芒。
"晚晴..."顾夜寒颤抖着伸出手,想要触摸她的脸,却又怕这只是幻影,一碰就会消失。
林晚晴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她的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什么,身影却开始渐渐变淡,像 evaporating 的水汽。
顾夜寒的心一紧,急忙上前一步:"别离开!晚晴,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孩子...孩子是不是还活着?"
林晚晴的身影变得越来越透明,最后化作点点金光,融入了林母腹部的光晕中。金色光晕闪过一丝波动,像是在回应他的问题。
顾夜寒呆呆地站在病床前,脑海一片空白。刚才发生的一切太过匪夷所思,让他一时难以消化。
晚晴的灵魂?她一直在守护母亲和孩子?
那个穿黑风衣的男人是谁?还有那两个黑衣人,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容器必须献祭..."黑衣人的话在脑海中回响。顾夜寒的心沉了下去。白薇薇说过,孩子会是第三个祭品。现在看来,这些人都是冲着孩子来的!
他低下头,看着林母平静的睡颜,心里涌起强烈的保护欲。不管是谁,不管他们有什么目的,他都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他的岳母和孩子!
就在这时,床头柜上一抹异样的光芒吸引了他的注意。那是一本青铜色的书页,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那里,材质和他家里的古籍一模一样。书页的边角渗出金色的液体,像融化的金水,一滴一滴地滴落在白色的床单上,却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顾夜寒拿起青铜书页,入手冰凉。书页上刻着古老的文字,和顾家古籍上的文字一模一样。他辨认了半天,勉强认出几个字:"墨玉...容器...血脉...献祭..."
又是献祭!
顾夜寒握紧青铜书页,指节发白。他抬起头,金色的瞳孔在病房的灯光下闪烁着坚定的光芒。不管前方有多少危险,不管顾家隐藏着什么秘密,他都要查清楚。为了晚晴,为了那个未出世的孩子,也为了他自己犯下的罪孽。
他将青铜书页贴身收好,然后在病床边坐了下来,握住林母微凉的手。掌心下,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微弱而有力的心跳,一下,又一下,像是在黑暗中指引方向的灯塔。